然后得到这样答案的男孩便没了半点犹豫,拉着的女孩的手在诸人诧异的注视下,快步跑出了这座小城。当然女孩那过于夸张的妆容依然免不了招来沿途的路人的指指点点,但两个情窦初开的年轻人心底却只有彼此,对于周遭的一切早已不放在心上。
那一天,男孩带着女孩去了很多地方,但大都算不得什么好地方。
譬如男孩采摘野菜的山林,喜欢独自一人坐着发呆的山头,又或者他摆弄泥泞的捏成小人或者建筑的泥地。
这些地方对于男孩或许是承载着记忆的特别之所,但对于旁人来言却并无任何的特别之处,可女孩却看得很是好奇,而耳边传来的男孩关于这些地方的讲述,她更是听得津津有味。毕竟女孩虽然养尊处优,但活动的轨迹却大抵都是冥殿与城镇的糕点铺间,除此之外,她似乎没有去过别的任何地方,也没有想过要去哪里。故而男孩带她取得每一个地方,讲的每一个故事对于她来说都是那般的新奇。
这样的日子很好,哪怕她华贵的衣衫在这样的翻山越岭中被割花,厚重的裙摆满是泥泞,二人都不觉狼狈,反倒期许这下一次的相遇。
转眼便是五日的光景过去,男孩一年的假期被耗尽,二人辞别,男孩虽然保证明年这个时候还会来到这家店铺前与女孩相遇,但离愁别绪却还是让两个年轻人难以自已。某些事情便理所当然的在最后一天的晚上发生了,当然还远不到逾越雷池那一步,大概只能算是互诉衷肠,一明彼此心迹。
然后在男孩去往天斗城后,日子对于女孩第一次变得难熬了起来,而这在她以往数百年的岁月都是不曾有过的事情。
她在夜里辗转反复,在白天时不时出神发愣,终于她做了一个决定,在有一天她给她的仆人们下达了第三个与众不同命令,他要他们隐瞒下她不在殿中的事情,她要去天斗城,去找那个男孩。
仆人们大惊失色,这显然不是一个他们能够决定的事情,但却不敢阻拦自己主子的一意孤行,于是双方在一阵互不相让之后,终于达成了共识。他们陪着她去到天斗城,这些仆从虽然被叫做仆从,但和尚留下他们可不仅仅是为了照顾女孩的衣食住行,更多的是保护女孩的安全,而能够担得起这样重任仆从每一个放到大周江湖都是一等一的好手,甚至就是仙人亲至,这百余名仆从结出阵法也能斗他个不分伯仲。
......
天斗城是大周剑道的圣地,无论是那成名依旧的剑仙岳扶摇,还是那十万声名赫赫连朝堂也不敢得罪的天斗军都是这世上剑修最为仰慕之物。男孩并没有隐瞒什么,他是岳扶摇的弟子,虽然岳扶摇的弟子很多,但每一个在这天斗城中都算得不能得罪的人物。
当然男孩多少有些例外。
他的年纪最小,出身最为卑微,可偏偏修行刻苦,虽然天赋平平,却莫名的很是受到了岳扶摇的青睐。这树大招风的道理在任何地方都是同样适用的事情,男孩受到殊遇自然免不了招来那些排在他前面的师兄弟的嫉妒,也就理所当然的受到了诸多的刁难。
譬如这一日,他就因为天斗城中城西的藏剑阁中一把宝剑失窃,而被诸多师兄弟指责,甚至大有人认为是他投了那把宝剑,这事情越闹越大,双方拉拉扯扯最后男孩不堪其辱,与其中为首之人动起了手来,失手将对方打伤。天斗城的规矩严厉,对于内斗素来都是明文禁止,小则逐出师门,重则废去修为。
就当男孩无助跪在岳扶摇的身下面对着诸多同门的指责时,满心欢喜的女孩却大大咧咧的闯入了正在审讯此事的岳扶摇的府门中。
她在岳扶摇冷峻的脸色下,在诸多弟子惊艳的目光中走到了男孩的身前将之扶起,然后拍了拍手,数百位身着黑衣的随从鱼贯而入。
自从岳扶摇登临仙境建立这天斗城来,天斗城的天斗宫中便再未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弟子们慌张失措,纷纷掏出了自己腰间的佩剑,暗以为会有大战发生,但女孩却恭恭敬敬的朝着岳扶摇行了一个拜礼,然后那数百位黑衣人便纷纷掏出了自己怀里藏着的东西——雕砌的翡翠,名贵的字画,史上有名的宝剑,早已失传的剑法,此番种种不一而足,饶是那些居于天斗城的弟子们也都一个个看得目瞪口呆。
大概在那个时候,只有岳扶摇还能稍稍保持住自己作为剑仙的风度,他问那个女孩,她是男孩的什么人。
而沉寂在女孩忽然出现的惊喜中的男孩同样看向女孩,他毕竟在天斗城带了一年多,就算不知道那些翡翠字画的价钱,但那些剑法与宝剑价值几何,心底多少是有些估量的。他从未想过自己认识的女孩会拿出这样的身家,更摸不清楚她的来历。
可女孩却并没有这样的自觉,她牵着男孩的手,在那时扬起了脖子,高傲得就像是一只孔雀。
然后她掷地有声的说道:“阿尘的爹娘没了,你是他的师父,师者父也,这是聘礼,我要娶他。”
......
故事讲到这里徐寒停了下来,他看向立在火光另一侧的鬼菩提,眉宇间的神色平静。
而他的平静却也正好映衬出了此刻鬼菩提眸中的颤抖与古怪。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她咬着牙这般问道。
“我说是师伯讲给我的,师娘信吗?”徐寒微笑着反问道。
“那个混蛋会给你说这些?”鬼菩提沉着眉头说道,她的眉宇间隐隐有煞气涌动,她似乎很是不喜有人将这只属于她与他之间的故事讲述出来。
“这个故事,只有师娘与师伯知道,既然不是师伯说的,那就只有师娘你告诉我了。”徐寒再次言道,眯着眼睛中笑意更甚。
鬼菩提的身子下意识的退去了一步,她莫名的有些慌张,有些不知所措,平生第一次觉得自己眼前这个弟子如此深不可测。但她却不愿意让这样的情绪将她左右,故而她咬了咬牙强压下了心底升腾起的各式情绪,故作镇静的问道:“你想说什么?”
“师娘还想让我把这故事最后的一段讲出来吗?那可并不如这一段这般美妙。”徐寒却并不理她此问,反倒朝前迈出一步,笑眯眯的再次问道。
“师娘不用怀疑,这个故事弟子记得很是清楚,每一个细节都如历历在目...”
“毕竟...”
“毕竟这个故事师娘已经给我讲了足足十八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