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玄此行要去赴任的黄沙县地处幽,燕两州的夹缝之中,地势突出,虽说是朝廷往沙海的方向进军的前哨站,可从地图上看,与旁边的两州几乎是要脱节的状态。
黄沙县原本是几十年前,凉国朝廷为了打通沙漠之处异人领地而派出的先遣队所建立起的通商之地,本该是一处繁荣的大集市,朝廷当年也确实投入了不少的人力物力,只是后来不知道为何,突然与沙漠中的异人各部落反目,而当时又正值凉国的两任国君权利交替更迭之时,这种偏远的地方吃力不讨好,难弄出政绩,所以根本没人关心,故而在此地被从沙海中蜂拥而出的异人们和大批的马匪袭击掠夺的时候,旁边的幽,燕两州都没有浪费军力防御,这就导致了黄沙县旁边三个从属的镇子毫无抵抗力地一一被攻破,原本迁移至此的村民们也被屠杀殆尽,现在这三个镇子都还是异人部落和马匪们的根据地之一。
而相对落后一点方位的黄沙县城靠着原本守军的拼死守护,再加上对方后来的突然撤军,总算是幸存了下来,但也就此成了孤城,苟延残喘。
这么些年下来,黄沙县原本的从属藩镇就此成了朝廷弃子,从未有人想起,或者谈及收复一事,黄沙县本还算是从属幽州军边军的辖区,靠着幽州军的帮衬,也没哪些不长眼的异人和马匪敢公然动凉国的县城,还算和平了二十年,可现在突然成了朝廷新封的河东郡王的封地,幽州军自然就撤出了。
若是其他地方的王爷看到属于朝廷的jūn_duì撤出自己的封地,那只怕高兴都来不及,毕竟这就成了真正意义上自己的地盘,没了朝廷掣肘,官军监管,那是想干嘛干嘛,但是对于勉力支撑的黄沙县而言,这就等于一下子扒去了人家最后的亵裤,把一个白花花的大姑娘摆在了敌人的面前,这焉有不来劫掠的道理?
黄沙县现任的知县这几日便处在这种感觉自己随时都要被冲进来的歹人给杀掉的惶恐不安之中。
城门也因此一直关着,好几天都没敢开放了,这也导致因为目睹驻军突然撤走而想要早点离开的普通民众也跑不掉,城内更是一片怨声载道,不过知县哪儿管那个去,这些天他是足不出户,一直在惴惴不安地等待着来交接的人,这才好赶紧把这个烂摊子丢出去。
黄沙县的现任知县许三金是个留着两撇精致的八字胡的中年人,脸颊凹陷,整个身子干瘦得跟个猴子似的,两颗眼白极少的小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个不停,给人一种贼兮兮的感觉。
许三金现在就正站在县衙的堂屋中央,揣着手,来来回回地走动着,表情很是苦恼,而旁边站着的则是跟着他一起长大的发小同窗,同时也是县衙里的主簿,陈安民。
黄沙县的占地虽然不大,也就比一般的镇子大上那么一点点,但是当初作为凉国进军沙海的前哨站,完全是按照军事用途所修筑,城墙修得那比正常县城的编制还要高一大截,而且厚实许多,看着就给人一种安全感,若不是如此,只怕这许三金也早就待不下去了。
县衙府所在的地方靠着南城门,也就是幽州的地界这一边建造,顺着中间的一条大道往北,整个县城被规划为东南西北四个区域。
其中东部乃是一处集市,虽然凉国二十年前与沙海中的异人部落交恶,导致之前战争的爆发,但现如今仍有异人族的商人前来此售卖物事,交换资源,而且数量并不少,城里的凉国百姓得挣钱养家糊口,朝廷也能征到税收,也就听之任之了,反正这里本来就该是一处两族共用的集市嘛。
而县城内的北边就是驻军的地方,方便防守,虽然幽州军在城内的驻军已经撤走了,但是本地招募起来的民兵队伍还驻扎在其中,未曾遣散,毕竟这要是一遣散了,那就正的是给仙人掌扒了一身的刺,让敌人随便下口了。
县城的西部则是本地民众所居住的地方,黄沙县从地图上来看已经挨着沙漠了,土地贫瘠,又缺水,大部分的田地是无法进行种植的,加之附近的异人和马匪泛滥,四周的普通民众也基本上都跑光了,城里的百姓这些年也就靠着畜牧或者做些双边的小生意过活,只是因为各种理由,才没有离开而已,当然,现在是想跑都跑不了了。
而最后的北城区,原本该是县衙府的官员们居住的地方,不过这些年除了许三金这个倒霉蛋因为一个倒霉原因被从外面调进来以外,整个县衙里其实也没什么官员了。
属于知县的那座老旧的府邸许三金都懒得去住,自上任以来,基本上都是直接住在县衙里,知道是来黄沙县这么个没油水又危险的破地方,他早早地就把老婆孩子给留在了幽州河西郡老家,然后带着一个马车夫和陈安民一起来这里赴任了。
知县,县丞和典吏他也直接一人包揽,吃着三份饷银,至于县衙大牢也是早就荒废多日了,原本麾下该有的六房更是形同虚设,连个活人都没有,民兵队伍也遣散了大部分,只是名额还是照旧往上报,至于朝廷发来的饷银则是都入了他的腰包,而县衙里原本的捕快衙役们都让他给变成了私人保镖,整日候在他门外护卫。
本来就是想捞钱才去做官,没想到倒霉催的被人给调来了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许三金竟然没有自暴自弃,反而是充分地发挥了他掘地三尺,搜刮地皮的本事,就是这种跟老娘们秋裤一样干的地方都被他给硬榨出了油水,拿出去打点上下之后,总算是得到了调任的通知,只需要等待人前来交接完之后就可以离开这鬼地方了。
前几日幽州军突然撤离,可把他给吓坏了,好说歹说人家根本就懒得理他这个所谓的大将军的表亲,眼睁睁地看着驻军离开之后,他这几日真是活得惶惶不可终日,要不是还顾忌着交接的事宜,他是真想跟着一起走了,谁爱管这破地方谁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