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指剑意,一指龙血,双指交汇,刺进眉心!
常曦一时间如遭雷齑,脑海仿佛撕裂般的痛楚几乎将他淹没,肉身急颤抖如筛糠,双目赤红着咬紧牙关,每一息每一秒在此时都变得无漫长。
萧老将常曦表情看在眼,加快了手速度。
剑意为炉,龙血为铜,萧老以铸钟法门将彼此难容的两物渐渐融汇。指尖骇人温度虽灼烈霸道,但萧老以神通压制在毫厘间而不伤人,新生神识躲在远处瑟瑟发抖。
剑意铸的炉鼎龙血沸腾,璀璨如金汤。
炉鼎倾歪,沸腾金汤奔泻而出,萧老指尖大小不过方寸,却有禁制多如繁星,指尖急舞似熟工巧妇的手缠丝,将沸腾金汤如匹练织布般绕指编制,手势螺旋交叠,须臾间将金色匹练编制成铜钟模样。
炉鼎重归为灵力剑意,因神通火焰淬炼,威能不减反增,被萧老揉搓在双指间打入金钟,一气呵成,一时间金钟钟鸣响彻整个泥丸宫。
萧老身影蓦地黯淡一分,双指退出眉心,眉毛一挑,发现这小子泥丸宫被这般蛮横搅动竟仍未昏迷过去,竟还在咬牙坚持,唇齿间鲜血四溢,早已打湿了衣襟。
泥丸宫金钟翁鸣旋转间将撕裂的痛楚化去,常曦顿时如被抛岸的鱼儿一样大口喘息,良久才缓过劲来,这才注意到了泥丸宫多出了件古怪物事,不由得开口问道。
萧老笑了笑道:“此乃剑鸣钟,给你蕴养锤炼神识用的。”
剑鸣钟通体金黄,钟体内外镌刻有细腻的阵法纹路,远观大钟缓缓转动庄严肃穆,竟隐隐契合心律跳动,端的玄妙。
常曦神识时而绕着剑鸣钟转圈,时而钻进剑鸣钟内,却也没发现如何能够蕴养锤炼神识,不禁疑惑的望向萧老。
萧老嗤笑道:“钟要怎样才会响?”
常曦小心翼翼:“靠敲?”
萧老作势欲打:“靠撞!”
常曦横竖左右也不见泥丸宫还有什么东西能够撞响剑鸣钟,直到他将目光定格在自己那一团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神识,不禁抽了抽嘴角,不会吧?
萧老递来一个不善的眼神。
“咚!”
弱小神识抱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悲壮气势一头撞在剑鸣钟,发出蚊鸣还小的可怜声音,至于那声咚响,完全是常曦自己意yín出来的。
随着神识撞在钟,常曦只觉得脑海一阵刺痛,浑身跟着抽搐。他本以为弱小的新生神识会此受伤,但待他重新感受泥丸宫的情况时,却发现神识不仅没有受伤,反而是隐隐强韧了一些?
似看出常曦的疑惑,萧老说道:“剑鸣钟是以你体内的龙血为胎,剑意为底铸而成的。以神识撞钟,发出的钟鸣声大半是你的精纯剑意和龙息。以剑意淬炼你的神识强度,同时再以龙息同步蕴养你的神识,一举多得。”
常曦听完已经目瞪口呆,原来天下竟还有这等蕴养神识的神手段,摸了摸脑袋郁闷道:“但是怎么听去好像是在自残?”
萧老嘿嘿笑道:“不吃苦苦,怎为人人?以这种方式锤炼出的神识强韧程度远超你想象,你撞钟撞的越疼,锤炼神识的效果越好。更别说剑鸣钟本身可攻可守,攻是将你的神识磨砺如剑,守是以剑鸣钟本体格挡对方神识攻击,你小子可多担待着吧,别身在福不知福。”
一老一少又探讨良久,外界时间流逝虽慢,但也可以看出邙山陵即将重返虚空了。
萧老弹指打在一处,显现出传送阵法,深深看了一眼常曦道:“时间也差不多了,该是分别的时候了,这道传送阵虽然不能将你传回青云山,但也足够把你带回徽州境内了。”
常曦沉默良久,抬头问道:“那萧老您呢?”
横展天际的画卷消散,邙山陵如同萧老一样,俱是暮气沉沉的衰败模样。萧老有些佝偻的腰板挺直了些,脸有了释然洒脱,“老夫本是已死之人,以整座邙山陵为阵才留得这具魂体苟且偷生,走前还能见到你这莫老匹夫的半个徒弟,也算无憾了。”
这位曾经挽九州之将倾的老者,背影伛偻,在常曦眼却变得无高大。恍惚,常曦仿佛跨越时间长河,看到曾经在邙山陵之巅那个睥睨众生的伟岸身影。
常曦弯腰到底,将这道背影牢记心里,迈入传送阵。
将所有幸存的各宗各派弟子驱逐出陵,邙山陵再无半个活人,陵升起万丈华光,像极了回光返照。
萧逸山目光望向远方,穿过九州无数江河山川,越过昆仑天堑,直指魔域腹地。
这位值得天下万千修士为之尊敬的老者最后远眺青云,老泪纵横。
有怀念,有不舍,有解脱,有决绝。
“再见了,老朋友。”
萧逸山阖双眼轻声呢喃,邙山陵再度归于死寂的虚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