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为什么就是没有打电话给她呢?
是因为那些流言吗?
想到这里,夏花不禁抬头看向那轮皎洁的明月。
明月高高挂在夜空之中,仿佛也在看着她。
在她身后是一栋只有一层楼的水泥楼房。
房子建造于她十四岁那年。家里原本住着的老宅子已经倒塌了一半,变成了彻彻底底的危房,是绝对不能再住人了。
所以那一年,父母四处借钱,建了新房子。
在父母的努力下,新房子建好了,可他们家也背了一身债。
为了尽早还清债务,在夏花十五岁那年开春,母亲决定撇下五个孩子跟随父亲一起去外省采松脂。
夏花作为老大,自愿停掉学业,留在家里照顾弟弟妹妹们。
如果她坚持要去学校,想必父母们也不会反对。可夏花很清楚的是,如果她不肩负起照顾弟弟妹妹们的重任,家里欠下的债务可能会把一家人压垮。
等弟弟妹妹们稍微大些的时候,家里的开支只会有增无减,如果母亲不能跟随父亲一起去外省采松脂,那要么是这个家垮下,要么就是父亲倒下。
因此,思量之后,夏花主动提出了放弃学业,留在家里照顾弟弟妹妹们的决定。
如此,在她十五岁那年开春,母亲就跟着父亲一起去了外省。
而她,也从那个春天开始肩负起照顾弟弟妹妹们的担子。
殊不知,那个时候,她自己都只是个孩子。
孩子照顾孩子,总会有疏漏的时候。
有一天晚上,夏花发现弟弟不对劲,摸了额头才发现,当时仅有五岁左右的弟弟已经烧得浑身滚烫。
可偏不凑巧的是,那个晚上,天空下起了瓢泼大雨,就连村里一向安静乖巧的小河也在那一夜肆虐的狂吼着,犹如猛兽一般,不停的吞噬河道两岸的荒草。
夏花在发现弟弟高烧之后,不敢怠慢,急忙烧热水,兑凉水,然后给弟弟擦拭身体,帮他物理降温。
发现擦拭没法降温,又给弟弟洗了个温水澡。
洗澡那会儿摸着额头是不烫了,可从澡盆里出来没十分钟,又热起来了。
如此,夏花又给弟弟喂了布洛芬。想着吃了药,烧很快就会降下去。
可往时吃一点就会好的退烧药在这次失了功效,非但没有把体温降下去,随着时间的推移,弟弟的额头反而越来越烫。
甚至是,弟弟的整个身体都已经被烧得一片通红。
夏花想打电话给爸爸妈妈,可狂风暴雨中断了村里的通讯信号。
如果想送弟弟去打针,她必须求助他人。
于是,吩咐三花照顾弟弟之后,她便打了一把破伞往漆黑的雨夜中奔去。
可刚跑出院子,她便停下了。
站在暴雨之中,她绝望的看着远处的灯火,泪水跟着暴雨一齐涌下,分不清哪些是水,哪些是泪。
虽然她才十五岁,可她知道,这个世界对女性并不友好。
她害怕,她绝望,她觉得自己没用。
因为在这个危急关头,她不知道自己能找谁帮忙。
现在留在村里的人大致分为三种:年迈的老人、年幼的孩子、心术不正的懒汉。
也许她概括的不全面,但她所遭受的事情告诉她,事实就是这样。
她能去找谁?老人跟小孩显然帮不到她。
难道她要去找那些懒汉吗?
不,就算是死,她也绝对不会再去跟那些懒汉说一句话。
她抬头看天,天上没有神仙,只有下不停的暴雨。
她扭头看向村口的方向,距离她最近的卫生院有十几二十公里。
但是,新屋村有乡村医生!
她没有一丝犹豫,立即转身跑回屋子里,扔了雨伞,用背带将弟弟背到背上,然后再套上一件雨衣,把弟弟严严实实的套在雨衣下面。
她扭头用锋芒四射的眼睛看着一脸惊惧的妹妹们,十分坚决的叮嘱道:“我带弟弟去打针,你们在家里呆着,不管是谁叫你们开门,都不许开,听到没有?”
外面的狂风暴雨之声很大,但她的声音也很大。
“嗯。”三个妹妹一齐点头。
她又从地上拿起一把砍柴刀,放在门后面,然后指着砍柴刀说道:“如果有男人硬要闯进来,你们就拿刀砍死他,知道没有?”
三个妹妹被姐姐的话吓了一跳,彼此看了看,都有些害怕。
四花五花哭了:“姐姐,我想跟着你一起去。”
“不行!”夏花毫不犹豫的拒绝,“你们必须留在家里,外面下着大雨,连小河都发洪涝了,路上可能会遇到滑坡,很危险,你们留在家里,只要房子没着火,没被水淹,你们就不要离开房子,老老实实的给我呆着,不管谁叫门,你们都不要应。”
说罢,她没等三个妹妹答应,就急忙打着破雨伞往黑夜奔去。
她不会骑小毛驴,所以几公里的山路全靠走。
而且,背上还得背着弟弟。
虽然很艰难,但她没有一丝懈怠,几乎全程都在小跑。
可等她耗时半个多小时,重重往前摔了两跤,好不容易到了新屋村,找到乡村医生家的时候,却还是连续拍了将近半小时的门,才把四十多岁的女村医从舒适的被窝里喊起来。
女村医打开门的时候,看到头发湿漉漉乱糟糟,浑身脏兮兮的她时,先是被吓了一跳,然后才略显不耐烦的问道:“你干什么?”
“我弟弟发高烧了,很烫很烫,我给他洗了澡,吃了药都没有效果。求求你,救救他。”她扁着嘴巴,大眼睛里已经溢满了泪水。
她都十五岁了,本来不应该哭的,而是应该像个十五岁的大人那样,用很坚定的表情语气告诉医生,我是带我弟弟来打针的,麻烦你动作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