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九点半。闷油瓶从昏迷中醒来,感觉自己的脑浆被人搅得稀烂。
伴随着手上,额头处火辣辣的阵痛。
他发出沉闷的呻吟。随后听到面前桌子上传来响声。
柳烟视端来了一杯热水放在桌前。笔记本上放着一颗白色药丸。
“吃了就好了。”
闷油瓶蹙起眉头,看向她。
柳烟视眨了眨眼睛,恍然,笑眯眯的:
“安啦,不是拉拉给你的那颗,这颗是布洛芬,止痛而已。”
闷油瓶仍不说话,眼神似在说“你知道我想问什么”。
柳烟视撅了噘嘴,连说了几声“好吧”,俯下身靠在椅背上,在他耳边小声说:
“拉拉给你的药丸……名字叫‘断头台’。”
闷油瓶愣了愣。
柳烟视继续说:“这种药的成分呢,跟审问犯人时用的吐真剂很相似,会让人沉入潜意识状态……然后对神经中枢造成干扰。这种干扰,对臆想型的人格,是绝对致命的。”
她眼底掠过一丝狡黠:
“简单地说……服用了‘断头台’以后,再切换到你的副人格,随后,你的副人格就会陷入沉睡……然后死掉。狂言师们把这个过程称之为‘处刑’。”
闷油瓶讶异地微张着嘴。
“拉拉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清楚啦,如果你真的觉得恶魔先生很麻烦的话……杀掉他就好了。没有什么方法比这个更加简单直接了……”
柳烟视顿了顿,笑嘻嘻地说:
“反正决定权都在你。我说完啦!”
随后,她便趁着闷油瓶讶异张嘴的当口,拈起桌上的布洛芬塞进了他嘴里,又拿起水杯摁着他咕咚咕咚往下灌。
闷油瓶被呛到了,咳嗽个不停。柳烟视恶作剧得逞般地撒腿开溜,窜到了沙发上。
时左才没有理会她。他仍被柳烟视看似随口说出的消息震惊不已。
吐真剂,“断头台”。
对副人格的“处刑”……
如果副人格都是没有属于自己的躯壳的灵魂,那么“处刑”就与杀人无异。
如果柳烟视说的是真的,或许这才是狂言师的真正含义……
他们可以成为任何一个人。但前提是,杀死上一个“自己”。
如果这些都是真的……柳烟视的手上已经沾染了多少条“人命”?
脑海中的剧痛仍未退去,他不愿再想。
挪过视线,望向对面那扇破破烂烂的卧室门,心底又泛起一阵躁郁。
先解决这次的事件,然后再解决“你”。
他在脑中对自己发出警告。
时左才打开桌上的笔记本,点开浏览器,转进微博,凭借记忆输入了一串号码,又将鼠标移到了密码栏上。
他略略思忖,转过头,对柳烟视冷冷道:
“把短信记录发给我。”
柳烟视从沙发后面探出头,嘴角还沾着薯片碎屑。
“嗯?噢……你现在就要开始查了吗?”
时左才淡淡“嗯”了一声。
“我们时间不多,当他们发现盲点所在,案件的推进速度就会开始加快。付思哲的自杀原因是我们也不了解的不稳定因素,如果不能在警方调查出来之前找到真相的话,很有可能对我们不利。”
柳烟视理解这些。便没多问,将手机解锁,递给了他。他们收集付思哲的信息时很是小心,没有让方晴直接把短信记录截图发给柳烟视,而是用手机拍了下来,以免留下消息记录。
时左才接过手机,放在桌面,双手合十捂住口鼻略作回忆,打开word文档,在键盘上敲下了一串全无意义的字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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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烟视又搬来一张红木椅子(确认了不是时左才专用的那张),探头探脑地望了一阵。
“这些字母是按键盘左上到右下的顺序排列的……是从付叔叔的键盘上弄来的吗?”
“嗯,磨损程度最大的几个键位。”
“你想靠这些猜出付叔叔的密码?”
“或许吧。”时左才淡淡地应了一声。
“先告诉我你知道的事。方晴和付颖儿的生日是几号?”
柳烟视回忆了一下。
“方妈妈是19xx年6月22,颖儿是19xx年12月21。”
时左才闻言,在文档里输入了“19xx0622和19xx1221”两串数字。
柳烟视皱起眉头:
“你确定付叔叔的密码是方妈妈或者颖儿的生日吗?况且微博的密码是字母和数字的组合……要猜出密码不太可能吧……”
时左才摇摇头,说:“付思哲和方晴的银行卡密码都是xx1221。”
柳烟视愣了愣:“所以咧?”
“只是概率论的问题,线索不多,只能试试。”他顿了顿,继续说:“在中国,有近三分之一的家庭银行卡密码是子女的生日,会在不同平台不同账号使用不同密码的人则非常少。因为网络时代发展的时间不长,大多数人都缺乏数据安全意识。这也就是为什么许多虚假网站能够从用户的登录密码信息中得到银行卡的密码,然后盗刷……所以我觉得,那串密码的后缀有很大的概率是xx1221,或者1221。”
柳烟视嘟囔:
“就算是这样,你也没办法猜出字母的组合呀?不管怎么说,光从键位磨损就判断这些键位里面包含了密码,也太牵强了吧?”
时左才摇摇头,反问:
“你打开电脑以后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柳烟视眨了眨眼睛,有些不太自信地说:
“唔……打开qq?”
“如果你没有设置记住密码,那么你在键盘上第一时间按下的键位就会是登录的密码。”
柳烟视眯缝着眼睛瞪了他一阵:
“你不要当我傻!键盘磨损是和按键频率有关系,虽然我每次开机都会输入密码,但也就只会输入那么一次,怎么可能会有磨损!”
时左才叹了口气,缓缓说:
“键位磨损程度固然和使用频率挂钩,但也不是唯一原因。还有一种很重要的因素,就是手上的油脂。”
“欸?”
“调查书房的时候,我留意过付思哲的鼠标,底部贴着塑料纸,磨损程度很低,应该是新买没多久,但是鼠标外壳,尤其是正中和左右键的位置掉色非常严重,正常来说刚买的鼠标是不会有这种程度的掉色的……这说明付思哲患有手汗症,手上经常会分泌出油脂。”
“按键后,油脂会留在键位上。也就是说,一般来说,油脂最多的键位,也就是一开始按下的几个键位……除了油脂能让按键褪色更快之外,一旦油脂粘上了灰尘,就会让键位看起来比别的键位脏。这和保险箱密码留下的痕迹往往是前几个键道理是相同的。”
柳烟视哑然无语,喃喃:
“怪不得你要把烟灰缸里的烟灰抹在键盘上呢……”
随后,她又说:
“即便如此,要猜出正确的密码组合也很困难呀……总共有六个字母,光是不同的排列组合都有……我算算……七百多种了吧?”
时左才抬起头来,神情怪异地望了她一眼。
“你的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
“干嘛啦!”柳烟视恼火道。
“六个字母的排列组合不仅仅是七百多种,考虑到字母可以重复的情况下,算法不是6乘5乘4乘3乘2乘1,而是6的6次方,也就是四万六千多种。”
“那岂不是更加不可能猜到了吗!”
柳烟视没喊完,时左才又继续说:
“而这只是考虑了字母组合一定是六位数的情况,事实上这六个字母未必全都是密码,有的只是长期使用造成的磨损,所以还要再加上五位数、四位数、三位数、两位一位的情况,乐观估计总共可用的组合应该在十万以内——如果再加上密码组合并非先字母后数字而是先数字后字母的情况的话……这个组合的数目还会再翻一倍。”
柳烟视耷拉下脑袋,没精打采地“啊啊”叫着:
“白费心机。”
时左才话锋一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