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似乎也察觉了，慢慢转过身来。

“你的身体呢？”李无声直白问了。

这才发现幽灵的头发乱糟糟的，脸也黑黑的，眼睛里没有神采，驼着背耷拉着身体。

“没了……”

“你这样有多少天了？”

“三十多天吧……记不得了。”

李无声想起中阴身四十九天的问题。

和大黄刚死时不一样，死后停留越久超度起来越消耗正念值。

而中阴身的最长时间是四十九天，若超过四十九天仍无人为其诵经超度，则幽灵就会入地狱，承受无穷的折磨，就算阴差阳错逃脱轮回，也会成为怨灵，业障与日俱增，如同幽灵界的钉子户一般。

李无声看着这个流浪汉神智模糊，就杵在着等着消失，似乎也没指望有谁替他超度了。

李无声现在正好有四十点正念值，如果超度流浪汉正好要扣掉三十多点，这可是极度消耗精气神的事情。

李无声通常不会搭理这类孤魂野鬼，但今天不一样，他此刻正愁没人陪，正念也攒了很久了，便停下来，抽了根烟和幽灵聊了一会。

这男人原来叫翟志，今年27岁，北方人，性子憨厚沉默，中专毕业找不到工作，就在家里啃老，前两年被父亲骂了一通，狠心跟亲戚朋友借了几万块南下闯荡，两年下来生意没起来，反倒染上赌，欠了几万块钱债，双腿又被打残废，被卖去延安路讨饭还债，一次趁乱逃了出来，之后瘸着腿东躲西藏。

翟志自问没什么流浪经验，更没有能力照顾自己，万念俱灰，就在一处偏僻的天桥底下摊着饿着，一个多月前咽下最后一口气后，幽灵便开始四处游荡，而他一直停留的地方，则是他刚来这里时的住处。

“我现在觉得没钱不可怕，可怕的是后悔的时候，已经发现没有活下去的能力。如果那时候不作死去赌钱，也不会被人打残废，起码还能拾荒过日子……”

听着翟志讲着自己的故事，李无声只觉得叹息。

人生只有一次，重燃是一种错觉，李无声并不怎么怜悯翟志，倒是庆幸自己没有自己折腾到穷途末路。

他也想尽快结束这不愉快的短暂时光，便抬起发着白光的手，“你的尸体找不到了，我复活不了你，但是可以超度。”

流浪汉突然死死咬住嘴唇，泪水不断滑落，身子剧烈颤抖。

“谢谢你，谢谢你，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别哭了，我今天过生日。”

李无声冰冷地抬起手，默念翟志的名字，伸手递出一阵阵白光。

回过神来时视界已经恢复，眼前只剩下一团黑烟慢慢消散。

正念值还剩五点，李无声就有些头晕，坐地上缓了一会。

再次回过神来正好十二点，夜深人静，李无声看了看手机笑了。

今天起，他就23岁了。

他突然觉得自己变了。

他这么自私的人，竟然免费超度了一个灵魂。

他这么拔x不认人的渣男，竟然渐渐相信因果报应。

但他很确定，就算他和一个尼姑庵产生了合作关系，也不想深究什么佛学经典，他相信自己就是个凡夫俗子，靠着点本事本分救人过日子就行了。

想着想着，差点连生日都忘了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