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权睁眼一见是他,擦着口水坐起来,满脸笑容。“我就知道你还会来找我。”对张果的到来,一点都不意外。
“这厮就交给你了,你们赶紧走走走。”长安土地迫不及待将两人往外轰,急急把神祠的大门给关上,还从里面栓死。“你们俩,以后都不要再来了,听见没有?”
张果和背着包袱,扛着竹竿招牌的钟离权,站在土地神祠的大树底下,钟离权眼巴巴瞅着张果道:“我们现在去哪?我要求不高,在我找到恩人之前,有吃有住的地方就行,别的我啥也不挑。”
现在吕洞宾不在,他也不能擅自将人领回异闻社,张果面对这狗皮膏药一样的小钟直犯愁。“昨夜我给你的钱,还够住几天客栈……”
不等他说完,钟离权抢道:“住什么客栈,瞎浪费钱!”
“我现在有事要去办,不如你先找个地方落脚,我完事之后自会去寻你。”
“那可不成,这满长安城,就只有你认得我恩人的密字,有跟我恩人一样的钱袋子,我钟离权可是个有恩必报讲义气的人,我一定要找他报恩,你对我也有一饭之恩,我必须得报答你,而且我也不会白拿你的钱,你说你现在有事要办,看你满面忧愁,一定是棘手的事吧?”钟离权审视着张果,嘿嘿一笑,拍了拍自己,“我是专能为人解忧,消除忧患的小能手,相信我,你一定用得上我,我的能耐你根本就没见识过,见识过你就会知道,我,你绝对值得拥有。”
张果本想撇了他不再搭理,此人讲话油滑至极,假假真真难以区分,可转念一想,要是今天大唐捕神也在相国府,自己跟吕洞宾约定的事,怕是绝对不可能完成,遂改了主意,只对钟离权道:“既然如此,那你就跟着我,但是你必须保证,要听从我的安排。”
钟离权顿时点头如啄米:“我保证。”
于是张果便带着钟离权一起又到了相国府。
相国府的大门紧闭,门前也不见有家丁护卫,安静的十分反常,反而令人心中没谱。张果绕着偌大的相府外墙走了一遭,各门都紧闭着,一个人都没见着,看不出内里情况如何。眼见日头越升越高,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他一点办法都没有。昨夜在树上,他记住了那座藏画的小楼,从小楼到外墙,间隔着一定的距离,他现在不清楚府内的情况,但若是能潜进去,想办法将画从里面带走也不是完全办不到,只是那个人的突然出现,打乱了所有步骤。以张果对那个人的了解,只要他出手,想脱身只怕会很难,他必须保证日落之前将山海神卷带走,不然吕洞宾他们就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他的时间不够。
钟离权一路走一路观察,见张果围着相府打转,又见他双眉紧蹙,虽然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还是那副雷打不动的四平八稳,但他的脚步声却出卖了他的内心。
张果今日的脚步明显十分沉重。
“你是不是想进去?”钟离权忽然道。“我不会问你为什么想要进这相国府,那是你的事,但你若是想进去,我有办法可以帮你。”
“离魂吗?”离魂不行,离魂之后,人是带不走画卷的。
“区区小事,也用得上我的宝贝神符?”
钟离权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倒让张果意外。“到底什么办法?”
钟离权笑得像只肥猫,笑过之后,将张果拉到偏僻的角落,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两人从角落里出来,张果换了样貌,成了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头子。
“看看我的手艺,可还满意?”钟离权从包袱里摸出一个半残的铜镜,举在张果脸前照了照。
张果愣愣地摸了摸自己下颌花白的长胡须,他满头的发髻都成了花白的颜色,脸上,手背上,还添了许多皱纹和老人斑,加上他原本就有一双苍老的眼睛,所以看上去天衣无缝,像是本来如此,而非伪装假扮。
如果他像所有正常人一样,那么,早就应该变成这样了。
张果望着镜中苍老的自己,有些恍惚。
钟离权趁机也照了照自己,摸着硕大高亮的脑门子,语气颇为不满:“哎呀,发际线又后退了,这可不成,这样显老,得弄点老姜擦一擦了。”
张果没听到钟离权的抱怨,回神对他中肯道:“你的手艺不错。”
钟离权将破镜一收,笑容格外大:“我说的没错吧,我还是有些能耐的,行走江湖,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我能混到现在,那也不是白混的。”他把自己的大葫芦给张果背上,又将那竹竿塞到张果手中,自己审视一遍,甚是满意。“别说,你这一扮上,活脱脱就像我师父的样子。”
“你把我装扮成你师父的样子做什么?”
“昨个夜里,我听到那些下人在窃窃私语,相国府里闹妖呢。”钟离权眉飞色舞,将竹竿上那块写着标语的布条,用力一展,“重拳出击降妖除魔功在千秋;打鬼驱邪造福纳祉流芳万代!”
于是乎,在钟离权的带领下,张果假扮成他师父,号称本是隐居山野的世外之人,昨夜在山中夜观天象,发现相爷府中突生异端,妖气弥漫,故而特此入城,义务降妖,不收分文。钟离权本就是走江湖的人,忽悠起相府下人,把人唬得一愣一愣,急忙进去回禀主子,相国大人为了画的事,已经告病在家,头上缠着布条歪在榻上呻吟,听闻禀报,索性死马当作活马医,虽然连夜去找司天监的师少监没找着,只找来师少监推荐的老神仙,但好歹把大唐捕神都给惊动了,有他坐镇,心中无惧,这大唐捕神一身的煞气。
张果和钟离权被请入府中,灵馨阁内,张果与白灵师,一灰一白两个老头,相互谛视。而此时,山海神卷之内,韩湘跟何招娣带着吕洞宾,千辛万苦的游上了岸,只见那艘玉色的竹筏停靠岸边,山中不见罗四无量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