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这个名字对刘星野来说意味着太多的回忆。
它是自己的国文老师杜重文的代号,但是,当时他并不知道,他只知道谷雨是哈尔滨地下党领导人的代号,直到杜重文老师牺牲后,他才知道自己的引路人原来就是谷雨。
杜重文老师是他认识和接触过的唯一的一个地下党人,对他来说,杜老师几乎等同于组织本身,而谷雨这个称呼对他来说,也几乎等同于杜重文老师本人,所以,当他听到另一个人说他也叫谷雨时,在感情上多少有点难以接受。
“我知道谷雨这个代号对你意味着什么,我也知道你和杜重文老师的关系。”柳伯钊说,“谷雨不是一个特定的人,而是一个特定的称谓,他不属于某个人,而属于我们这个坚强的组织。杜重文老师是第一代谷雨,他就像撒种子的人一样,把革命的种子播撒在哈尔滨这座城市里,播撒在松嫩平原上。
“杜老师让谷雨这个代号成为我们地下党坚持抗日斗争的一个象征,一个让日寇胆战心惊的旗帜,所以,在他牺牲以后,上级领导决定,把这个代号保留下来,象征着我们继续和敌人斗争下去的一种精神。哈尔滨的地下斗争是非常残酷的,到现在,我已经是第四任谷雨了。”
刘星野赶紧说:“其实,我也知道谷雨是哈尔滨地下党领导人的代号,只是在感情上一直认为这个代号只属于杜老师,可能是因为我和组织上太久没有接触过的缘故吧。事实上,我只认识杜老师一个地下党人。”
“为了这一天,你一定等待了很久吧。”
“太久了。”
在他人生短短的26年里,几乎有三分之一的时间都是在等待这一时刻的到来。
刘星野从口袋里掏出手套,把石凳上的雪扫掉。两人坐下来,初次见面的拘谨已经渐渐被驱散了。
刘星野说:“我没想到,跟我接头的会是吴记茶庄的柳老板。”
柳伯钊无声地笑了。“其实,那天我倒真的在心中闪过一丝念头:你会不会就是我们那个在警察厅的卧底呢。不过,这个想法立刻又被我打消了,我认为自己过于天真了,天下哪有那么巧的事儿,结果,没想到还真有那么巧的事儿啊,哈哈。”
两人都笑起来。
“当时我还为你这个年轻人惋惜呢。”
“惋惜什么?”
“惋惜你年纪轻轻,却甘做日本人的走狗啊。”
刘星野听罢放声大笑起来,他的笑声在空旷的公园里显得很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