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敏的亲军士兵也禁不住颤抖,他们连续几排的火绳枪全部打完,此刻毫无还手之力。面对汉人黑洞洞的炮口枪口,再坚韧的神经也要崩溃。尤其是当那门跟上来的营属火炮喷出炙热耀眼的火焰,无数的女真悍卒终于挣脱萨满神父的精神控制,开始掉头逃跑。
“不许逃!”阿敏在阵后看的清清楚楚,对面炮火一响,勉强列队的女真火铳手就倒下了一个大大的缺口。他既心痛又惊慌,原本想稳住士气再投入蒙古骑兵冲阵,可现在整个进攻的阵线在不断崩溃,局势败坏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后退者死!”阿敏骑着马,挥刀砍死了好几个女真逃卒。情绪崩溃的女真士兵全都看着他,看着这位大金国的二贝勒,尊贵的镶蓝旗主。女真士兵并不想逃,他们也希望获胜。可现在汉人的火力实在太强,现在需要有人告诉他们该如何去做。
阿敏策马上前,唯有拼死一搏。对面的汉人就在五十米外,马匹几个呼吸就能冲过去。他的办法就是仗着自己强悍的修为冲到那些汉人中间去,打乱他们的阵势,给正在溃败的女真大军做个榜样。
看到阿敏身先士卒,不少女真士兵还真的就恢复了士气,他们也紧紧抓着自己的刀枪火铳,决定跟随旗主去拼命。两三千人呼啦啦的冲出来,队形虽然无序,却也颇有气势。就连在远处观战的蒙古人都在睁眼关注,要看看大金国这搏命一击能否起死回生。
阿敏这一冒头杀出来,立刻成为全场关注的重点。他一身劲气蓬勃爆发,犹如裹着一团耀眼的烈焰,胯下战马凭空涨大,猛若狮虎。他先是弯弓搭箭射了一发爆矢,灭杀了对面数名汉人士兵,紧跟着高举钢刀……
砰砰砰,一连串的排枪全数打在阿敏身上。他体外的烈焰气劲当即被被打的消退小半,就连他前冲的架势都被强行按住,寸步难进。
一排燧发枪手转身后退,下一排燧发枪迈步上前,又瞄了过来。
又是一串排枪,稳定,从容,冷静,没有丝毫慌乱。汉人士兵们已经度过了最难的关卡,内心十分平静。他们走过了喜峰口,穿过了燕山,进入了大草原,来到异族地盘。他们经过无数的悲痛,熬过了严格的训练,扛住了顽敌的疯狂,就为了直面最凶残的敌人,给出致命的一击。
排枪,又是排枪,一连串的排枪。
轰轰烈烈的枪声愣是将搏命杀出来的阿敏连带他的亲兵给打了回去。最终那门上来拼刺刀的火炮再次怒吼,一波弹雨将阿敏给彻底轰趴下。
阿巴泰从后头冲了上来,抱着阿敏的身子就快速撤退。阿敏在他怀里,衣甲破烂,满脸是血,强壮的躯体上多了好些弹孔。他虚弱的抬起头,只见他统帅的女真大军正在败退,不断的奔逃。
汉人士兵连续不停的排枪不但将蒙古人打的哭爹喊娘,士气殆尽。现在就连女真人也受不了那连绵不断的密集弹丸,双方火力密度根本不是一个层次——女真人发射一发弹丸,对面至少轰过来五六发。若是加上火炮,那更是打的人无法还手。
“败了,败了……”阿敏被阿巴泰夹在马背上,看着大金国重金组建,费心创立的jūn_duì正在亡命溃败。他这个旗主都没能扛住,其他人更扛不住。
三万汉人大军正在发起追击,刺刀和长矛代替了火枪火炮,一个劲的撵着女真人屁股后头跑。女真大军下马步战,这会只能靠两条腿逃命。只有那些骑着马在远处观看的蒙古人一转身就开溜,跑的比兔子还快。
“我大金几十年的经营,今日全毁了。”阿敏气喘的紧,身体在逃命的马背上不住的颠簸。他看到喀喇沁部的头领布尔噶都正一个劲的窜回青城,他知道这个蒙古人不是回去准备抵抗的,这显然是要回去准备投降。
“这些软骨头的家伙,谁拳头大就投靠谁。”阿敏苦笑起来,说道:“阿巴泰,快把我们的人召集起来一起撤,我们撤回广宁去,撤回锦州,至少还能撤回沈阳。”
阿巴泰也在悲愤之中,他确实试图重新聚拢部下,可乱跑的女真人都像是无头苍蝇,四散奔跑。尤其是汉人在后头紧追不舍,那些骑着高头大马的汉人骑兵数量不多却最是凶狠。他们骑在马上都能端着火铳开火,那里人多就朝那里冲,不给女真人重新整队的机会。
阿巴泰比阿敏悲观的多,他看着乱糟糟的局面,痛心哭嚎道:“这些汉人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广宁,锦州,沈阳恐怕都保不住,说不定我们得退回到赫图阿拉去。”
一提到‘赫图阿拉’,阿敏忽然脑子一震,他奋力的抬起头问道:“济尔哈朗,我弟弟济尔哈朗呢?”
“死了。”阿巴泰哭着喊道:“我弟弟德格勒死了,你弟弟济尔哈朗也死了。他带了一千人杀了上去,没一会的功夫就被那些汉人打死了。”
“我明明让他不要冲上去的。”阿敏惊怒交加,呼的一下就要从马背上坐起来。可他一起身便浑身冒血,躯体无法支持他的意愿,又呼的倒下。
这奋力的动作似乎就此耗尽了阿敏最后一丝力气,他的声音迅速转小说道:“明军也是汉人,革命军也是汉人。都是汉人,为什么他们就完全不一样呢?这到底是为什么?我们明明已经做到最好了,为什么就是打不赢?”
“阿敏,阿敏,你撑住啊!”阿巴泰一边策马逃离,一边急声大呼,“阿敏,你别死啊。你死了,我们这西路军就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