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画如真,可观金翅大鹏几分桀骜睥睨之气魄,非是拙画,而是名家所作。
车厢顶,更有敷着金箔的幼形金鹏,目色锐利,如有神炬。
由此可见,这马车的车主对于金翅大鹏的喜爱和向往。
马车直行,压着碎枝松叶,印成两条蜿蜒的轧道。
“停。”
车帘锦布微晃,一道清朗的声音自车厢中响起。
马车渐停,压在松叶碎枝堆积的官道上,静止不动,车帘随微风而波澜轻动,拂上枝叶,填增色彩。
车帘微卷,一只佩戴着翠绿板戒的手掌拉开车帘,映出一位俊逸不凡的年轻公子,背后奢华瑰丽的内置在外来的光华下闪闪发光,与之骄阳相照呼应。
车帘掀开,铭纹缠绵的白靴踏在车板上,金絮衣袂迎风而飘。
白衣戴身,衣襟镶金,铭络化纹,熠熠闪耀。
白衣左胸处刻有一柄金色剑标,剑锋银白流彩,锋有奇纹,剑柄呈金彩,如大鹏展翅,直击长空,金光璀璨。
剑标不凡,乃是青阳城赵家的家族标识。
这名俊逸不凡的年轻公子更是在青阳城盛有美名,被奉为青阳城年轻一代中最杰出的天之骄子之一,少有人能与之比拟。
青阳城赵家家主长子,赵磊。
青阳城中一剑夕,鸿虹岳桥昔日来。
曾有名动朝土的诗人游历至此,初望赵家长子,窥得他日雄姿,惊叹有加,奉于一言,名动青阳。
清风杨过,赵磊身未佩剑,站在车头,透过驳杂青松林影,展望北方之岳峰,风度翩翩,一柄折扇于手中轻动,扇面上绘彩青山绿水,描有水墨诗句,微扇动时,山水似乎在动。
“有趣有趣。”
观望许久,似在观摩其中深层之意,赵磊折扇抚落胸膛,折叠在手中,收成一束晶莹透彻的玉制短板,唇边微翘,多了一丝玩世不恭的意味。
车厢中,一股锋锐剑气骤然出现,似要斩破这奢华至极的马车,直扬天际。
璀璨金辉在车厢中掠过,剑意顿生,悠长至极的剑吟之音微颤,如鹏鸟高鸣,剑势磅礴,
像是受于未知强敌的威胁,欲与强敌一战。
“青阳城,何时又多出了一位符师。”
弹指一顿,剑吟休止,余音缭绕,数不尽的松叶悄无声息落下,漫天飘絮,一丝剑意游荡其中,畅然作舞。
终,尘归尘,土归土,松叶落地,满地青翠,剑意荡然一空。
赵磊凝视北方岳峰天际,如鹰般锐利的眼瞳微转,游离在丝绵如絮的白云之上,在透着一抹金色剑光的眼底深处,凝重的神色悄然升起,微微震动。
静望许久,剑意如淡水,敛收于体内,赵磊转身入车厢,金色衣袂恍如剑锋一转,锋锐之意划破空气,荡出银白色的笔直痕迹,一逝而去。
“驾。”
骏马嘶鸣,长蹄扬起,踏地而动,渐行渐远,直往东方。
歌笛轻缓,自然流畅,如潺潺流水,轻灵悦耳。
岳岭环绕,高山俊峰矗立,峭壁陡峭,林木不绝,两道车轧辙印沿途而去,落叶飘絮落下,一轮晃目的金光自东方渐淡疏远。
车行,奔波许久。
驿站,官道尘土扬起,一轮金色如旭日初升,渐渐晃目,莫名的气韵随此油然而生,高贵不可攀。
“那是”
驿站中,有江湖人士望之震撼难言,讨论声渐渐寥寥,皆注视于此,不敢大声喧哗,生怕惊扰了其中的贵人。
“青阳城中一剑夕,鸿虹岳桥昔日来。”
有人低声呢喃,敬畏有加。
“青阳赵家,长子赵磊。”
识马知其身份,驿站中人更不敢有所逾越之举,渐渐无声,寥寥无几。
唯有驿站一角,那如书生般的青年正在斟茶品味,铜壶落于桌面,触之泛音,铿锵之音,清脆悠长。
马车停,车帘掀开,一抹剑锋之意腾然而出,无风而起,剑意涟漪渐生,而后消逝。
衣袂飘飘,风度翩翩的赵磊手持折扇移步出来,相貌堂堂,俊逸不凡,俨然一副贵家公子之资。
驿站中,惊叹四起。
据传,名动青阳的赵家长子赵磊容貌俊雅、昳丽,如今一看,传言果真不假。
那如书生般的青年闻驿站中轻语,侧首望去,不由心生欣赏。
这男子长得真是好看。
一望之后,青年收回视线,举瓷碗观其中淡黄色的茶水,茶渍碎叶在其中随水波荡漾,淡淡的茶香弥漫。
薄唇轻抿,唇尖茶香氤氲,充沛在口腔之中,弥漫而开,芬芳馥郁。
然,品茶之后,青年察觉有异,抬头看着折扇放置桌上,屈膝坐下的赵磊,淡然一笑,取瓷碗,抬铜壶为其斟茶,静静无言。
“多谢。”
赵磊持折扇横于桌上,如短制玉板,拂袍抬手,接过盛着茶水的瓷碗,轻抿一口,闭目回味,似香气无穷。
可,这明明只是一碗粗茶之水。
青年不语,低头品茶,似乎这粗茶真乃琼液玉浆珍品,甘甜可口,回味无穷。
时间渐逝,如水流淌。
瓷碗碗底茶渍碎叶附在壁上,茶水饮尽一空。
赵磊轻抹唇边茶渍,动作潇洒不羁,随即折扇抚动,微风不燥,徐徐升起,悠然道:“行路一人曲,江湖一品茶。”
清朗之音漫漫,由浅入深,渐有道意寥寥而生,衍于莫名之境。
如书生般的青年举目望去,平静如水般的目中似有诧异,暗想道:一个剑修竟会有红尘之道的领悟,实属难得。
“阁下也是一人行天下?”
赵磊潇洒畅然之后,瓷碗放在桌上,仔细看过如书生般的青年装束和简易随行,笑道。
青年淡然一笑,倒置茶水,道:“一人是真,行天下不敢言。”
天下之大,难以尺量,强者无数,常人岂敢以“行天下”为旁语。
赵磊笑颜微敛,若有所得,折扇折在手中,望着平淡无奇的青年,目中剑意溢出,波澜微动,随即敛去。
眼前这位像是书生般干净淡雅的青年,非是凡人,神秘莫测。
青年垂首,白净的手掌摩挲瓷壁,任碗中茶水涟漪泛生,视赵磊的试探于无形,波澜不惊。
赵磊将折扇微捧,呈纵字形,道:“是我说错了,受教。”
赵磊没有提及方才的试探,就像什么没有发生过一般。
“不敢当。”青年摇头,道。
“阁下,我见你并非是青阳城地界的居民,不知来青阳城这里所为何事。”
似乎觉得此言有所仓促和冒犯,赵磊折扇微动,展开山水画,笑道:“我在青阳城不敢妄称大家,但若阁下有所难处,我还是有能力帮衬一二的。”
赵磊此言透出结交之意,他见眼前之人气质非凡,胸襟似有大智慧,故有交意,结一份善缘。
“不用。”
青年抬头与之赵磊的眼睛对视,平静如水,言简意赅的说道:“我来青阳城,是要杀人。”
此言一出,四方皆静。
杀人,不闻杀意凛然,恨意滔天。
唯有,平静无波,风轻云淡。
杀人,从这个如书生般的青年口中说出,仿佛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如杀鸡取卵,轻而易举,漫不经心。
驿站中,沉寂无声,唯有风吹树叶的簌簌声在耳畔轻缓绵绵。
青年神色自若,垂首品茶,不言不语,亦不曾有强大的气势袒露而出。
沉寂片刻,赵磊打破了平静。
端起一碗粗茶,折扇束于碗底,赵磊深深看了青年一眼,辑茶礼,道:“那,祝你马到成功。”
“多谢。”青年点头致谢,风轻云淡。
“江湖相逢便是缘,还不知阁下姓氏名谁。”
赵磊长袖微敛,衣衫飘袂,明明是坐姿,却仿佛是一柄笔直的剑,锋锐剑意缭绕,卓越俊逸,很是不凡。
青年品茶轻抿,放置茶碗于桌上,拂平长袖,淡然道:“闲暇散人,古道子。”
说罢,青年起身而去,衣袂飘絮,白袍如凌雪,一尘不染,随风吹叶落而消失在路的尽头。
风尘扬,遮住远景。
那道白色的身影渐渐模糊不清,远去不见。
“倒也是个奇人。”
赵磊折扇似舞,山水似有灵,恍若映照天空,衍化成真。
赵磊自语之后,将碗中粗茶一饮而尽,微微皱眉,在解渴之后,这粗茶委实索然无味,乃是粗品。
赵磊折扇起身,欲乘车离去。
自始至终,他不曾和驿站中的江湖之人有过任何短暂的交流。
恰在此时,一位戴着布帽,颈后披着沾上汗渍的白毛巾,着一身简单粗布衣裳的驿站店小二弯身走来,捧着枯瘦布茧的手掌,躬身行礼,讪讪笑道:“赵公子,您看,您和方才那位先生的茶水钱,能否结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