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客卿,你怎么了?“
吕询快步走去,搀扶住了差点被门槛绊倒的李斯,“咦,你的脸色怎么变得这么难看?”
李斯一只手搭在吕询的手上,微微抬起头,寒芒闪现,下意识就想一巴掌挥过去,但还是生生忍住了动作,再用余光打量前方面无表情,看不出神色的秦王。
怦然跪下,头埋进地面。
“李客卿,你怎么跪下了?”吕询满脸不可思议的看向五体投地的李斯。
在他看来,李斯纵是官职低微,甚至不如旁边披甲的长史和佩绶的郡丞,但是也要看在哪里任职,在谁人底下任职。
李斯可是在咸阳闯出过大名头,更是负责他父亲吕不韦的典籍之人,像这样的人才未来可期,但现在只是瞧了陈锐一眼,怎么就跪下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吕询阴测测看了看陈锐。
“住口!”还未等陈锐反应,李斯便当头暴喝,“秦王驾前,岂容你放肆!”
“秦王,王”
吕询蓦然一愣,瞬间脸色大变,毫无血色,身形颤抖不停,强撑着没有倒下。
这时,其余人听到李斯的冷喝,也反应了过来,齐刷刷跪倒一片,连同与盖聂对敌的惊蛰,手中剑势也是骤然凝滞,收剑入鞘,跪了下来。
没有人会怀疑李斯的话,只有吕询冷汗直冒,嘴中结结巴巴说道:“李客卿,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蠢货!”李斯心头狂吼,恨不得一剑将其刺死在这。
“李大人,他是假的对不对?”
李斯沉默不语,跪着一动不动。
“李斯?”陈锐淡淡道。
“臣在!”
“据我所知,此时你应该在咸阳给吕相编撰典籍,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是这种地方?”陈锐注视李斯:“我很意外,也很好奇。”
李斯抿了抿干涩的嘴唇,刚想说话又咽了下去,最终道,“典籍已到关键之处,李斯难以突破瓶颈,是故国相令臣巡览秦地,目下在洛阳采风!”
他将真实的目的隐瞒了下去。
而所谓巡览只不过是他自己逃避咸阳暗流的借口,这段时间内,着实发生了太多太多诡异的事情,大将蒙骜之死,成蟜叛变,樊於期归咸阳
这一系列接踵而来,太不对劲了,李斯本能的感受到了危机,虽就像是雾里看花,但他还是觉的暗中秦王与吕不韦正在进行激烈的厮杀。
而现在李斯足以肯定他判断对了,因为秦王嬴政暗中来了洛阳。
这是谁也没有想到的。
他可不相信秦王仅仅只是为了体验一番民情,或是享受人前显圣的快感。洛阳这个地方太重要了,这里既是吕不韦的封邑老巢,同样也是攻赵,攻韩的桥头堡。
无论是政治,亦或是军事都意义重大,秦王暗探洛阳,在释放什么信号呢?
瞬间,李斯心思急转,又忍住了询问的冲动。
感受从李斯身上传来的波动,陈锐笑了笑,在他身上上下打量,“怎么还是这么简朴服饰,吕相难道还会亏待你?”
李斯不知原由,还是按声回道,“无功不受禄!”
“恩。”陈锐点点头,“你又怎么到这里来了?”
李斯的心顿时提了心尖,差点身子一晃,“该怎么回答?总不能说听到怕有歹人威胁吕不韦儿子的性命,他便带人过来了。”
这样回答,不是致命,是送命!
陈锐静静的等待李斯回答,豁然起身,缓缓走到弦窗旁,打开一瞧,底下皆是披坚执锐的武士。
“这也是你带来的?”
李斯强行压抑恐惧,脑子像是开足火力飞快转动。
“这些都是精良的秦军制式武备,强弓劲弩,重甲长剑谁的?”
“你的?这位叫做吕询的,洛阳官吏的,还是吕不韦的?”陈锐淡淡问道。
这些问题一个都不好答,一答出了差池就是万劫不复。
就在李斯思考之际,浑身战栗的吕询轻瞥一眼陈锐的身体,眼中的挣扎被决绝替代。
从头至尾,这位就没有正眼瞧他一眼,就算展露了真正的身份,连治他大罪的言语也没有说过,到现在他完全就像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不过尘埃也有尘埃的好处,吕询悄然移动身体,暗暗推算与陈锐的距离。
刚好,十步!
此刻,他的眼底尽是疯狂。
呼!
吕询飞般向陈锐身边冲了过去,袖口中的匕首亮出寒芒,大呼道,“大胆逆贼,敢假冒秦王。”
陈锐的真实身份已经暴露出来,吕不韦是肯定不会保他,他虽不愿承认,但结局左右逃不过一个死字。若是这样为何不能放手搏一把,先扣上一顶帽子,如果能将秦王刺死,再威逼自己这边的官吏,带着酒楼下的武士,未尝没有一线希望。
这是吕询内心中的想法,若是被李斯得知,肯定笑话这算盘打得不要太响亮。
而事实上,李斯已经知晓了吕询的意图,而且作为人心变化方面的顶级高手,他也早已意料吕询会走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