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莺莺被送回凉州之后,已经从凤双翼那里得知自己被救的全过程,知道救自己的那个人叫王动,乃是三妹的夫君,自己的妹夫。
她想当面向那个妹夫道谢,顺便看一看妹妹到底嫁了一个什么人,只是大哥起兵在即,城中诸多事务,一直耽搁,直到今天见到那个眉清目秀的少年,才再次得知王动的消息。
不过京城一战,白九知道的也不多,没有细说,只是原原本本把王动交代他的话转达给崔莺莺。
如果是以前,崔莺莺根本不会关心这些事情,她读书写诗、绣花练舞,一心想着做母仪天下的王后,可是经历了那场政变风波之后,她性情大变,由最初的清高单纯变得隐忍深沉,她把玉后当成自己此生最大的敌人,同时也把她当做自己的偶像。
她希望有一天自己可以变成玉后那样的女人,站在权利的巅峰,玩转权谋,翻云覆雨,报仇雪恨。
“我会把你的话告知军师,劳驾你也帮我带一句话给你家姑爷,”崔莺莺斟酌了一下,道:“先替我谢他搭救之恩,然后请他早日带三妹回家一见。”
白九答应下来,转身返回红线帮。
崔莺莺起身去见徐图之。
实际上,无需王动提醒,崔莺莺、徐图之以及凉州城大多数将士认为崔孝宽此行势必要经历九死一生,只是凉州已拉起复仇大旗,和朝廷正面掀了桌子,实不宜轻易得罪康福山和另外几位手握重兵的封疆大吏。
崔莺莺和徐图之一番交谈,结论不过还是寄希望于崔孝宽的随机应变和大供奉左鹰身上。
“形势不如人,为之奈何?”
徐图之的感慨让崔莺莺有种不祥的预感。
……
崔孝宽等人这时已到了燕州,见到康福山,后者仍以将军之礼相见,却又随口道喜,恭贺他自立为王,言笑中颇有些让人难以琢磨其真实心意。
崔孝宽鉴貌辨色,道:“凉州自立,小侄称王,不过是一众部将催逼太急,暂行的权宜之计,小侄现在一心想的是为我那为国为民的父亲讨个公道。”
康福山听他提起崔丞相,轻叹一声,道:“朝廷对不起你父亲啊。”
说着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已让人在府中设下酒宴,三位将军已到,不要让他们久等。”
崔孝宽留一百护卫在外,只带着大供奉左鹰入席。
众人推杯换盏,并不提起兵之事,崔孝宽亦不动声色,只与他们高谈阔论。
酒过三巡,幽州节度使乔慈忽然抬手道:“今日饮宴,无以为乐,我前些时日新收一女,一手剑舞,精彩绝伦,请福山公与几位将军共赏之。”
康福山道:“快快有请。”
乔慈啪啪一拍手,一位身穿白衣,面覆白纱的妙龄女子翩然而至。
那女子体态苗条,眉眼如画,行动如弱柳扶风,袅袅婷婷,我见犹怜。
女子走到场中,四面行礼,然后缓缓抽出细长的柳叶剑,翩翩起舞。
康福山和几位将军边饮酒边看剑舞,脸上挂着笑意。
崔孝宽眼见四人并无商讨出兵的意思,对花拳绣腿般的剑舞实无兴趣,准备借如厕离席,还未开口,忽而心中一跳,感觉到一种强烈的危机感笼罩全身。
他和大供奉左鹰对视了一眼,后者自然而然地转头看向康福山身后的屏风,提示他危机感来源所在。
崔孝宽抬眼望去,果然看到有黑影移动。
一个身穿黑袍的男子从屏风后走出,双目如两道冷电射向崔孝宽,看得他全身一麻,胸口如遭重击。
那黑袍竟丝毫没有掩盖自己的杀意,身体微微一转,露出一柄黑鞘短剑。
更为强烈的杀机从他身体散发出来,仿佛下一刻他就要暴起杀人。
崔孝宽呼吸有些困难,有点透不过气的感觉。
就在这个时候,左鹰突然抬起手,十分随意地轻轻一挥衣袖,将黑袍身上刻意释放出来的威压拂散。
黑袍不甘示弱,转而和左鹰对峙起来。
崔孝宽顿觉身体一轻,心中为之一畅。
突然。
一道白影如闪电般从眼前劈过。
心口莫名一凉,低头看到一把细长的柳叶剑刺进了自己的身体,刚好刺中心脏。
嗖!
长剑抽回,一条细细的血线从他体nèi_shè出,刚好射在那舞剑女子的白衣上,染出了一朵鲜艳的桃花。
那女子身影如梦似幻,退至场中,眸中神色冰冷得像一座千年冰山,眉间煞气如阴云,哪还有半点娇弱的样子。
雪衣!
十步盟最负盛名的女杀手。
据说是唯一一位练成“十步一杀”绝技的女刺客。
崔孝宽眼中流露出痛苦和哀伤的神色,感觉到生机一点点流逝,死亡的巨大阴影逐渐将他吞噬。
壮志未酬。
大仇未报。
就这样死在一个可耻的阴谋中,他实在不甘心。
“逃!”
这是他在这个世上说出的最后一个字。
自然是说给左鹰听的。
他希望守护了凉州城几十年的大供奉可以逃出去,把这里发生的一切告诉外面的人。
然而黑袍此时已经缠上左鹰,他无法从容抽身离开。
康福山将手里的酒杯用力往地上一摔。
噼昂当!
一队弓弩手从后面冲出,二话不说,对着左鹰一通乱射。
左鹰没有理会那弩箭,双掌齐出,推向黑袍。
黑袍从原地消失,一道弧形剑芒闪烁迅疾,飞向左鹰。
左鹰冷哼一声,以身接下那一剑,身子一斜,如一只大鹰扑向康福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