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才的意思,莫非有改换门庭的想法?”芮文宠此刻似乎清醒了起来,试探着问道。
马佛念将手中的酒盏凑到唇边,灌了一口,然后长长的喷出一口酒气,朗声说道,“良禽择木而栖!”
“好!”芮文宠一把抓住马佛念的手腕,“文才果然有大志!今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明日我会派人找你,寻个僻静之处,我有要事与文才相谈!”
果然有人来找马佛念。马佛念跟着此人,前往芮文宠指定的见面之处。
然后见面地点并不在城里,那人带着马佛念,来到了城外一处破败的荒寺——四处残垣断壁,荒草丛生,偶尔还能看到一些散落的枯骨;几棵早已枯败的树上,落着好些乌鸦,犹如漆黑的鬼魅,冷冷注视着这里的一切……
马佛念心中不禁毛骨悚然起来。跨进佛堂,光线穿过破烂的屋顶,打下缕缕光束,无数的尘绪在光束中窜动飞舞。一尊不知是什么佛的佛像被厚厚的灰尘蒙蔽着,大片的蛛网也附着在佛像的身上。
芮文宠带着几个人,正站在佛像的前面。
马佛念刚想开口打招呼,芮文宠却突然一挥手,厉声大喝,“绑了!”
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马佛念便被五花大绑起来。
“芮兄!我事马佛念啊!你这是要干什么啊?”马佛念朝芮文宠大声呼唤。
芮文宠冷冷一笑,“我知道是你,我绑的也是你!”
“芮兄,小弟是什么地方得罪兄长了?你不能这样不明不白的就把小弟绑了啊!”马佛念被吓得冷汗淋漓,一边使劲挣扎,一边声辩着。
但被几个大汉按着,哪里挣扎得动。
芮文宠两眼死死的盯着马佛念,脸上挂着冰冷恐怖的诡笑,慢慢走到马佛念面前。
他抬起手来,马佛念看清,那手里捏着的,是一把闪烁着寒光的匕首!
芮文宠用匕首在马佛念的脸颊和脖颈上刮蹭着——钢铁像冰一样寒冷刺骨,像一条盘在脖子上的毒蛇,随时都可能带来致命的亲吻。马佛念脸孔的肌肉开始抽搐,皮肤上爬满了又细又密的鸡皮疙瘩,两鬓的冷汗如小溪一般潺潺流淌……
马佛念用略带哭腔的声音颤抖的问道,“芮兄……有话好说,你别吓小弟啊……”
“怕了吗?”芮文宠用匕首拍着马佛念的脸,低声问道。
“怕……怕……”
“怕了就好。”芮文宠板起面孔,“说吧,自打进了彭城,你就刻意的与我相交,到底有什么目的?受何人指使?”
“哪里有什么人指使啊……”马佛念叹着气,哀怨的说道,“小弟只是郁郁不得志,所以想高攀芮兄,毕竟芮兄是豫章王的亲信,想着也许能有机会,谋个更好的差事;小弟是个书生,实在不想再在那军营中做个小小的参军,天天跟一帮粗人混在一起……”
“马文才,别以为轻易就可以糊弄过去,我查过你,你以前可是中书舍人朱异的得意门生,大梁当朝两大宠臣,与你都有交集,你却给我说郁郁不得志?”
“我确实是中书舍人的门生,但是先生门生那么多,若真算得上得意门生的话,我又何以沦落至此啊……”
“若不是你先生的安排,你又怎么可能到陈将军营中做参军呢?”芮文宠并不相信马佛念的话。
“怎么?难道芮兄觉得这个参军还是美差不成?”马佛念看着芮文宠,脸上挂满了苦笑,“的确,是先生安排,我才到陈将军这里做参军的。但是官场争斗,芮兄比我更清楚——先生让我来做参军,无非是要盯着陈将军而已。”
“但是这么久看来,陈将军对官场的争斗,并没有兴趣,对先生也从来是礼敬有加。慢慢的,先生似乎也就把这事放下了,也把我也放下了……”
“这次出发来徐州前,我去拜见了先生,希望他能重新给我安排安排,以先生在朝中的权势,要为我谋个一官半职,简直易如反掌。结果你猜怎么样——先生将我一顿训斥,还说陈将军是国家栋梁,让我安心跟着陈将军好好干。”
“一支才两千人的部队,能混出多大的功绩来?所以到了彭城,我觉得只能自己另谋出路了,原想结交芮兄,希望能投到豫章王门下效力,不想却被芮兄如此猜疑……”
马佛念埋头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抬起头来,无论语气还是表情,都透着万念俱灰的感觉,“罢了,看来我马文才,今生注定无法出人头地了!芮兄干脆就在这里把小弟了结了,我也好早些投胎,重新来过……”
芮文宠并没有搭话,他面无表情的凑近马佛念,双眼牢牢盯着马佛念的眼睛,似乎想透过他的眼睛,一直看到他的心底一般。
马佛念的眼珠一动不动,呆呆的回望着芮文宠,甚至连眼皮也没有眨一下。
这样的对视,马佛念不知道到底要持续多久,但他看出来了,芮文宠并不只是吓唬吓唬他而已,因为他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思虑、犹豫,还有躲藏在深处的杀意!
马佛念非常清楚,当这段无声的对视结束后,便是决定他生死的时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