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娇的目光,淡淡瞥了眼正德帝,又很快垂下眼帘去。
前世,她身为林婉音时,时常见着正德帝。
这位四十岁出头的皇帝,极为精通帝王术。
他对待臣子,恩威并用。
让臣子分不清,到底是被他宠着,还是被他疏离着。
比如——
他会时不时的在晚上的时候,派身边最信任的大太监亲上郁府请郁文才进宫议事,更是赏赐品不断。还将郁文才的四女儿封为广平县君,整个大齐国,未嫁就有封号的臣子之女,只有郁丞相郁文才的女儿郁娇一人,享有这样的恩宠。
一种贡品,送了郁家,就不会送别家。让郁家人认为,自家是皇上眼里,与众不同的那一家人。
可是呢,在李太师弹劾郁文才的时候,正德帝又站在李太师的那一边,让郁文才狠狠吃个大亏。
他对待郁家是这样,对待李家,也是这样,一面宠着李皇后,让李皇后生最多的孩子,一面呢,又想废太子,更放言出去,说安王是个会安邦定国的人才。
而太子太优柔寡断,不是个做君主的料。
这不是让李家和安王互掐么?
除了挑起这两家的事端,更挑起景府和郁府的矛盾。
其实呢,他早就想让景老爷子提早告老还家了,因为景老爷子说话太直,早让他不喜了。但是呢,他不会主动说出来。当郁文才反对景老爷子的话一说出口,他马上跟着附和,同意了。于是,景老爷子被正德帝赶回家了。
景老爷子不恨多事的郁文才才怪。
当然,朝中臣子们互相结仇的,又何止这四家?
很多时候,会因他的一句话,一件小小的事情,让两个本来和睦相处的家族,一夜之间成了世仇。
比如,他会将一个臣子家宠在手心里的娇娇女儿,指婚给一个不学无术脾气暴戾的花花大少,结果呢,娇娇女儿被花花大少生生折磨死;或是将一个嫡女,指婚给他人做继妻,受着成年继子继女的欺负,让嫡女抑郁而死。
如此一来,亲家就成了仇家,从此,两个家族间,开始矛盾不断。
然后呢,他再出来做好人,两边调停。
也因此,他登基十八年,从未有过一件反事。
因为,臣子们都忙着互相弹劾呢!哪有时间关心他的皇位?
而且,稍有不慎,会被对手发现端倪,举报出来的话,会满门抄斩。
她甚至怀疑,林家的事情,他也是知情的,否则,不会放掉林世安。
必竟,林家是武将世家,军中的不少兵将,听到林伯勇的名字,都会起几分敬意。
功高盖主,他一定是忌惮了。
郁娇正想着事情,有太监来回话,“回皇上,丞相大人到了。”
“哦,快传!”正德帝温和一笑。
“是,皇上。”太监去传郁文才去了。
不多时,郁文才迈步急急走来。
“臣,郁文才,叩见皇上,贵妃娘娘,长公主殿下,太子殿下,二殿下,三殿下,四殿下。”
正德笑了笑,“幸好皇后和几位公主们未来,要不然,你这一长串的问安下去,天都黑了。行了行了,起吧,都是天天见着面的人。”
“谢皇上。”郁文才规规矩矩的直起身来,又见自家的女儿都在,便说道,“皇上,臣的女儿们,相貌丑陋,资质愚钝,惊扰了皇上,实在是臣的罪过,请容臣带她们下去。”
他这般说,是担心正德帝乱点鸳鸯,将他的几个女儿全都嫁到不好的人家,给他带不来帮助,他可就白生女儿了。
正德帝笑了笑,“你的女儿们要是相貌丑陋,那京城里,就没有美人了,郁丞相,你也太谦虚了,她们既然来了,朕也不会让她们白来一趟,来人,看赏。”
“是,皇上。”一个大太监,端着一个托盘,走到郁娇她们几人面前来。
托盘上面,放着四串玛瑙手串。
四个人一一捡起,齐齐谢了恩。
郁文才无法,只得跟着谢了恩。
这时,郁老夫人走上前,笑道,“臣妇的几个孙女儿,给三皇子殿下准备了别样的生辰礼,她们想借此机会献上,让皇上和贵妃娘娘,及几位殿下点评点评。”
郁老夫人怕儿子再说下去,将几个女儿说得一无事处了,忙提出建议。
她是个深宅妇人,哪里懂郁文才这个老政客的想法?
“哦?别样的礼物?”正德帝来了兴致,“那快快呈上来,让朕也过过目,沾沾老三的光,啊?哈哈哈——”
正德帝爽朗一笑。
“是,皇上。”郁老夫人大喜,转身朝几个孙女儿吩咐道,“还不快呈上你们的寿礼?”
郁惜月和郁欣月,等着这一刻多时了,她们朝跟随的侍女吩咐下去,不多时,便有几个仆人,一一带着礼物走来了。
郁惜月的礼物,是一个雕花的海棠木匣子,看着普通,但是呢,打开盖子,里头有个穿裙子的小人儿在转动,仿佛跳舞一般,同时,还自动放着乐曲。
正德帝笑道,“嗯,有趣,这是西洋来的货品吧?”
郁惜月点了点头,“回皇上,正是,不过呢,这只盒子跟普通的会唱歌的盒子又不同。盒子的上面,还有会变动的水墨图画。”
她一说,于是,大家又去看,果真如她说的一样,精美绝伦。
郁明月和郁怜月的礼物,也是别具一格,最后,是郁娇的。
“四妹妹,你送给三殿下的礼物,是什么呢?”郁欣月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郁娇微微一笑,“我听闻三殿下爱马,正好呢,我的手里头,有匹北方纯种马,想送给三殿下,系在府外左边的小巷子里,由我的车夫看管着。”
三皇子望着她,笑道,“四妹妹有心了。本殿一定喜欢,来人,去牵四小姐的马儿来!”
“是!”一个小太监往府门外跑去。
不多时,小全子和那个小太监护送马儿走来了。
正当大家都惊叹这匹马儿彪悍时,马儿忽然倒地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