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下雨的日子,也不是天天有,她只好专门等大风雨出门,为一副画,她会前前后后折腾一两个月。
画好了,送给裴夫人后,裴夫人只会说一句,“尚且过得去。”
再没有下句。
现在想想,她的讨好,在对方的眼里,自始至终,不过是个笑话。
郁娇冷冷一笑,她袖中手指握拳,裴府,关了一个裴夫人,出局了一个裴元杏,还远远不够!
裴元志和永安侯裴兴盛,才是永安侯府的顶梁柱!
只有这两个人倒下,永安侯府才会倒!
不过,这二人可不比冷氏母女,只会耍些后宅诡计,他们可是常期浸yín朝堂政务多年的人,为人狡猾。
想除他们,得想些更缜密的法子。
郁娇边想着心事,边这么随意地往前走着。
不远处,有两个女子藏在一块山石后面,正紧紧盯着郁娇的背影在看。
正是尾随了郁娇而来的林佳兰和林芷兰两姐妹。
林芷兰眯了下眼,小声说道,“姐,快看,只有郁娇一个人呢,真正是个下手的好机会。”
“芷兰,我有个好主意。”林佳兰看了眼前方亭子里喝酒的几个男子,唇角微扬,浮着得意的笑容,“你只要……”
林芷兰睁大了双眼,狠狠地眨了眨,“姐,这个主意好。我们不出面,随便找个人去蛊惑那几个喝酒的男子,就可以了,到时候,查也查不出来。”
“那还不快去?”林佳兰朝妹妹林芷兰挥挥手,眉梢微扬,眼神冷戾。
“好,二姐,我去找人去。”林芷兰悄悄退离了这里。
找人不是难事,这里是开放的园林,鱼龙混杂,各色人等都有。
林芷兰给了些钱,让自己的侍女找了个小孩子,叫小孩去跟那几个喝酒的男子说。
那几个男子,都是自持风雅的人士,听说有美人经过,自然会前去观瞻观瞻了。
都是些喝多了酒的人,观瞻的同时,又哪里会注意言行?一定是想到哪里,做到哪里。
没准,借着酒胆干些什么,也是再所难免的事情。
林芷兰的侍女完成了任务,回来跟她汇报了情况。
“很好。”她得意一笑,找到她姐姐林佳兰,两人藏在喝酒男子赴近的山石旁,等着看郁娇的笑话。
……
这里只有一条道,人也稀少,郁娇图安静,信步走来,不知不觉间,她走到了一座假山旁。
假山一侧有座小亭子,里头,有三五个男子,在饮酒行酒令作乐,大约喝多了,一个个站不稳了,晃晃悠悠地。
要往前走,看前方一处竹林,必须经过亭子旁,但郁娇不想招惹那个男子,便转身往回走。
哪知,那几人还是注意到了她。
“喂小娘子,别走啊!别走——,呃——”
郁娇眸光一沉,提裙往前跑起来。
但那几人,看着醉得不行了,哪知跑得比她还快。
有两人跑到她的前头,拦着了她。
“古语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来来来……,相识就是缘分,一起饮杯酒。”一人举起酒杯,就往她唇边送来。
“我不会饮酒。”郁娇眸光一沉。
“不会饮酒,那就作诗!”另外三人,也跑了过来,堵住了郁娇的后路,摇着折扇,笑得肆意。
郁娇眯着眼,这几人,一个个神色猥琐,将她前后路都堵住了,看来,是不怀好意了。
她忽然冷冷一笑,“你们可知道,我是谁?你们这般拦着我?是不想活了吗?”
其中一个瘦脸书生,哈哈哈一笑,“小生——,呃——”他打了个酒嗝,拿扇子来挑郁娇的下巴,“当然认识了,你是——,呃,小仙女么——,来来来——,亲……亲一口……”
砰——
忽然,有人从天而降,一脚将他踢飞。
醉酒的书生,不偏不斜,正好落在几丈远的一片睡莲池子里。
“动某的女人,活腻了?”忽然而来的这人,声音凉凉说道。
他穿一身墨色的斗篷,里头,是一件紫衣长衫,黑纱遮着面,看不到脸孔,只露一双狭长凤眸,眸光森寒,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其他几人酒也吓醒了,纷纷跪倒磕头,“大大大……大侠饶命……”
“饶命?哼——”这人冷冷一笑,“仔细看清这位姑娘的脸,下回见了她,给某磕头绕道而走!”
“是是是是……。小人们明白……”几人抬头,纷纷去看郁娇的脸,努力地记着,就怕下回又认错了。
看得郁娇眉头一挑。
“光明白没用,你们是一伙的,他一人跳水塘喝水,岂不孤单?不如——一起?”话落,他一脚一个,只听几声“扑通扑通”的声音过后,另外的四人,也纷纷落入了水里。
如群鸭落水,好不热闹。
郁娇看着他,心中疑惑,这个人说话的声音好陌生,可为什么,身影这么熟悉?还有气息,也是熟悉的,这人是谁?
“多谢壮士相救。”不管他是谁,总归是为她解了围,她理当答谢。
他蒙着面,大约是不想让人认出他。她还是不要问好了。
这人未说话,就这么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的脸,目光渐渐温柔似水,柔得仿佛能将人融化。
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又是个陌生人,让郁娇感到极不自然。
同时,她心中更疑惑了,这个人,怎么回事?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她?
“壮士,多谢壮士相救,我的同伴一定在找我了,我得先离开,告辞了。”这人看她的眼神太诡异了,她还是离开为好。
哪知,郁娇的脚,才挪开一步,右手忽然被人紧紧握住了。
她还没有反正过来,紧接着,她眼前一花,腰身被人揽着,身子已腾空而起。
郁娇正要惊呼,这才发现,她的整个人已被他紧紧地搂在怀里,紧得她动弹不了。
而且,握着她右手的手,已挪到了她的后脑勺处,另一只手掌摁着她的后腰处,使得她的脸颊,紧贴着他狂跳的心口,她根本没法张嘴。
这人倒底是谁,要干什么?
好在没过多久,她的脚终于落到了地上。
她发现自己的脸,离开了他的心口,恼恨地大怒,“你究竟是什么人,带我来这里做这什么?”
她猛地一把将他推开,退后几步站定,目光飞快打量起四周来。
这是一处简朴地庭院,里头,空无一人。
他们正站在门边,郁娇隐约可见,门的外头,落了大锁。
用极短的时间打量了四周后,郁娇的目光又落到男子的脸上。
同刚才一样,他依旧没有说话,就这么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为何不回答?你带我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郁娇的目光,警觉地看着他,“你是什么人?”
“娇娇。”他道,“是我。”
郁娇一怔。
她睁大双眼看着他,楚誉?
原来,刚才沙哑苍老的声音,是伪装的。
“原来是王爷?”知道是熟悉的人,郁娇不再如刚才那般警惕了,而是怒目而视看着楚郁,似笑非笑,“王爷倒是挺闲的,没事扮强盗吓我。”
楚誉的目光一直停在她的脸上,捕捉着曾经百看不厌的表情。虽然,她换了个模样,但是,那眼神未变,那说话的语气,未变。
她不阿谀奉承,从不趋炎附势。
她有理的时候,连皇上也敢顶撞。
此时,他无理,她有理,所以,她不怕他,敢讽笑他。
楚誉抬起手,缓缓地扯下了脸上的布巾,声音微颤,“娇娇,林娇娇,林婉音,我该叫你哪个名字?你隐瞒真相的本事,真好。”
郁娇身子一僵,赫然抬眸看他,隐瞒?他怎么会知道,她是林婉音?
“王爷……在说什么?”郁娇装着,不知情的问道,“我听不懂呢。”
“娇娇。”他缓缓朝她走来,“我知道是你,你不是郁娇,而是林娇娇,你是重生而活的林婉音,对不对?”
“……”
“你知道关于林婉音所有的事,你知道落英园绣楼二楼夹壁的机关,你会弹《落英舞》,你恨着裴家,恨着林家二房,你父亲出殡的那天,你大哭起来,你关心着景家的人,关心着林婉音的清白和林将军的死因,你不是林婉音,又是谁?”
郁娇惊得身子发颤,后脊发凉。
楚誉,是怎么看穿她的?
她免强扯了个笑容,“王爷,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听来的谣言,这般说我,这可是会给我惹麻烦的。”
“你放心,除了我,再没人知道这件事,你的事,我不会跟任何人说。”
郁娇脸上的笑容,渐渐变僵。
她的目光直直盯着楚誉的脸,心思飞快地转着,楚誉知道她是林婉音,又想干什么呢?
几天前,她将裴府狠狠地闹了一场,他替裴家,来找她兴师问罪?
毕竟,他是裴元志的亲表叔。
楚誉见她不说话,但眼神又变得跟前世一样,看他时永远带着七分疏离三分冷傲,他心中忽然涌出一抹酸楚。
即便是,她不喜欢裴元志,她还是不喜欢他。
“我的师傅是阴阳师,会推算命格,他说,你身为林婉音的气数短。除非远离桃花,才能活得长久。今年上元节那天,我曾提醒过你,你没理会我。我也曾请皇后娘娘旁敲侧击地要你远离桃花,但你依旧满园种桃树,天天着粉衣,戴桃花发簪,可见,你没有听进去……,后来……”他垂下眼帘,没往下说。
郁娇的身子颤了颤,她赫然睁大双眼,看向楚誉,远离桃花?
其实,就是远离裴元志了,皇后对她说起过,她听得懂。
当时的她,以为皇后是不想让林家和裴家走近,防着裴家势力扩大,从而支持裴太妃对付皇后。
也因为这件事,她怪皇后太小肚鸡肠,从此没再进皇后宫,见了皇后的面,也只是客套的请安。
没想到,是楚誉在提醒她。
只可惜,她前世爱裴元志爱得太深,上元节的时候,她和裴元志早已定了亲事,又怎可能退掉呢?
郁娇垂下眼帘,她是自己,害死了自己。
楚誉见她神色落寞起来,走到她的面前,弯腰握着她手,“可师傅还说,你舍了之前的那副躯壳,反而是好事,这一世,定会平平安安,幸福到老。”
他会给她幸福。
郁娇心中凄然一笑,没想到楚誉,也会安慰起人来?
“多谢王爷劝慰,人命由天定,我能活着,已是上天最大的恩赐了,其他的,我不强求。”她用力往回抽手。
但楚誉的手指,却强劲有力,紧握不放,“娇娇。”他哑声说道,“能否,试着喜欢我?”
郁娇赫然抬头看他,她睁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楚誉。
他说什么,要她喜欢他?
她……
没想过再去喜欢他人啊,前世的自己,为情伤得还不够吗?
为什么还要去喜欢男子呢?
她不想再去喜欢任何一个男人。
楚誉俯下身来,近距离地看着她的双眼。
她的眼中透着犹豫,提防,悲伤。
唇角紧抿着,带着一股子不服命运安排的倔强。
楚誉的心,忽然软得一塌糊涂。
他毫不犹豫地吻下来,轻轻地覆在她的唇上,声音轻缓,“我是楚誉,不是裴元志。你说,人命由天定,倘若天要收你,我就反了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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