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刘琚也收敛了笑容。他其实并不太清楚即将要发生的事。元召派朴永烈回来的时候,只带给了他一句话。
“无论宫中发生任何事,保护好自己,静观其变,就是最好的策略。”
太子并没有多问。因为,他相信元召既然有所安排,就一定会把所有的隐患都考虑在内了。那么,按照他所说的去做,也许才是最稳妥和最安全的事。
“母后,元哥儿他并没有明说。也许是因为,有些还没有发生的事情,他不想让我们提前担心吧。所以,母后放心就好。只要有他在我们背后,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太子刘琚最后的这句话,充满了自信。卫皇后轻轻点了点头,深以为然。其实不仅是她,包括云汐公主在内的所有宫中人,听到是元召的安排,便都真正的放下心来。
夜越来越深,身着白衣的朴永烈也许已经听到了宫殿内的对话,也许他从来就没有在意去听。光影明暗之中,看着所有的侍卫们都已经按照自己的安排在严密的警戒,他用裹着伤药的手默默地握住了玄刀。长夜最深处,他已经嗅觉到了,无形的杀机正在慢慢逼近!
良夜未尽,整个皇宫建筑群,几处笙歌几处寂寥。谁也不会想到,就在这时候,未央宫北门,本来按照宫中制度早已经落锁的沉重宫门,被悄无声息的打开了。
未央宫九门之中,最重要的宫门当然是南边的朱雀门。北门少人行。除了极少数时候有所需要而启用之外,绝大多数的时间里,都是关闭的。
负责统领北门侍卫们守卫在此者,是最近几年才窜升上来的中年男子。虽然只是一道冷落的门禁,但能够担当此任,自然也是有着深厚的背景。至于他的背景是哪个宫殿的主人,却并没有多少人知道。
早已经暗中接到指令的男子神情冷峻,既然决心效忠,就不必去考虑后果。如果能够趁着这次机会,替自己的主人扫清通往皇权道路上的一切障碍,那么就算是粉身碎骨也是值得的。
黑漆漆的夜色中,望着近在咫尺的未央宫,弯刀出鞘的匈奴浑邪王心情异常激动。在从前的岁月里,他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一天会以这种方式杀进大汉王朝的皇宫。此战无论成败,都足以让整个草原狼族后裔们感到热血沸腾。
赫赫煌煌的中原民族原来也不过如此!一样的尔虞我诈,一样的骨肉相残……浑邪王有些沉默的看着不远处那两位身份尊贵的汉王,虽然感觉到冷意浸骨,眼中的火苗却如烈焰升腾,想到此次宫变之后会带来的许多种可能,他浑身充满了力量。
同样是一身劲装刀剑在身的燕王和广陵王,却没有过多理会这位匈奴降王的情绪。在他们眼里,这不过是特殊时期可以拿来利用的一把刀而已。这件事过去之后,要怎么样处理与匈奴的关系,还需要细细谋划。
看到宫门果然打开,他们心中大喜。虽然手底下联合起来不足三百人的力量显得有些薄弱,但如果再加上宫中的部分接应者,在这样出其不意的情况下,想要掌控未央宫大局,并非是不可能办到的事。
先杀太子、皇后,再控制住昆明湖烟波殿那边,挟天子而令,谁敢不从?不用坚持太久,只要等到城外的大军进入长安,那便大事可成矣!
在胆大包天的野心家眼里,任何事情只要有五成胜算,就可以去拼力一搏了。没有丝毫的犹豫,挥手之间,三百死士蜂拥而入,随着他们的主子踏入了未央宫内。一道宫门,就此隔断了生死。胜者为王,败者贼!
同样的时刻,寒意缥缈起了一层雾气的昆明湖边,已经被打湿了衣甲的羽林军将军韩嫣,一动不动地注视着烟波殿内隐约透露出的灯光,似乎在安静的等待着什么。
蓦然,眼角微动,当看到一个内侍急匆匆的从殿内穿过湖边甬道而来时,他知道,自己等待多时的使命,终于来到了。
片刻之后,接受命令的韩嫣转身而去。最后回头望过湖面时,巍峨宫殿之下,正气蕴升腾蔚为壮观。他心头对那个不久前刚走进去身影的敬仰已经是无以复加。
“放眼天下,能在方寸之间与帝王笑谈博弈者,唯此一人而已……!”
今夜的长安城中,除了极少数知情者以外,任谁也想不到,烟波殿内的皇帝之所以这么晚还没有安歇,是因为和一个人相对而坐,手弹一局棋,半阙尚未完。
“元召,朕……看错了你。输给你这一局,只希望你给朕留些余子吧……。”
年轻臣子面对着威严的皇帝,淡然一笑终于放下了手指轻拈的最重要棋子。从容之间,气若山河。
“一切唯陛下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