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成其谋,必先造势。这是江充从很早的时候就明白的道理。可惜,太子并不明白,受挫亦是必然。
当初绣衣卫受命剿灭以九州隐门为主的江湖势力,眼光长远的这位指挥使大人便预先留了后手,并没有赶尽杀绝,而是把一些被驯服的江湖人物留存了下来,成为依附于绣衣卫的秘密暗中力量。
在某些时候,这些人往往会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比如今夜长安的街巷间,便是他们的天下。被组织起来在黑暗中待命的这些家伙,终于等到他们出手的时候,自然毫不容情。
太子刘琚从绣衣卫所突围而出后,他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去往昆明湖烟波殿,去皇帝面前讨个公道。绣衣卫就算是职权再大,现在公然动用军中强弩来伏杀太子,这样骇人听闻的事,无论如何也够的上是大罪难逃!
然而太子却没有想到,他根本就不可能在皇帝听信谗言之前赶到烟波殿。突然从黑暗中杀出的无数蒙面身影,封锁了所有的通道。这些身份不明的人都是身手矫捷的高手,刀剑划破长安的夜空,沉默无语的绞杀却比呐喊攻击更加令人感到心悸。
事到如今,没有什么好说的。想要逃得性命,唯有拼却一切了。剩余的七八个东宫侍卫围住太子车驾,拼命用手中的武器抵挡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试图杀开一条血路,保护太子逃出去。
拼杀打斗很激烈,以命相搏的侍卫们最终还是一个接一个死去了。在力量对比悬殊的情况下,这本来就是一个必死之局。然而他们没有一个人选择自己逃亡,直到流尽最后一滴血。
无尽的黑暗笼罩在四周,在火把照耀下,逐渐围拢过来的杀意似乎要把大街中央的这辆马车压迫的粉碎。率领着大批绣衣卫从后面追赶过来的江充远远的止住了脚步。也许,自己早先谋划好的几步后招很可能都用不上了。在千百江湖高手的包围中,太子刘琚插翅难逃!
不过在下一刻,江充和随着他远远作壁上观的属从们都瞪大了眼睛,前方光芒大作,有人出刀纵横,夜战八方!
能够被江充留得性命的这些江湖人物,自然都是可堪重用的。在他们眼里,如此大规模的截杀几个人,当然是手到擒来小菜一碟。管他是太子还是什么身份,既然指挥使大人命令杀人,那就杀好了,其余的不是他们该考虑的。
侍卫们的抵抗几乎是被轻而易举地扑杀。刀如雪片剑似寒星,一拥而上的几十人就要把这辆马车连人带马撕成碎片的时候,一道身影冲天而起,清啸声中,玄刀幻做万点星光披洒下来,气势如潮,不可抵挡!
秉承玄刀神意志又追随在元召身边刻苦磨砺的高丽少年这凝聚全部功力的一击,又岂是这些寻常江湖客所能抗拒的。这一刀之间,发挥出了他此生全部的潜质。即便是元召在此,也会惊艳慨叹的。
火光明灭之间,缥缈的白色身影重新落在马车上,血花四溅,周围倒地而亡者,凡数十人。太子刘琚手中拿着剑,有些呆呆的看着触手可及的朴永烈,感觉到他此刻散发出的气势竟然与当年元召密林相救的时候如此相似。他终于明白,元召从很久之前就安排这个得意弟子在自己身边的良苦用心了。
“太子,未央宫是进不去的,我们还是先逃命吧!”
朴永烈反臂砍翻两个又冲过来的家伙,用衣袖不易察觉的擦去嘴角涌出来的鲜血,低声对保护在身后的太子说了一句。
“小烈……你的伤……你流了好多血啊!我、我……。”
太子刘琚看着那白衣上浸透的血色,眼泪大颗大颗地滴落。他此刻感觉到竟然是如此的孤独,刀剑寒光与无边黑夜的吞噬中,也许唯有眼前的这个身影,才是他最后的依靠。
朴永烈心中叹息了一声,自己终究不是师父元召,想要达到他那样睥睨天下英雄如无物的水平,何其难也!先前已经身中三箭,又身陷重围,刚才的这奋力一击,已经耗费了他全部的功力。虽然起到了极大的震慑作用,但也激起了这些亡命徒的凶性,相信他们马上就会发动最猛烈的攻击。更何况,他已经看到远处追过来的大批绣衣卫人马。此时不走,等待何时!
想到这里,先无暇杀人。白衣染成红色的朴永烈强忍住伤口的疼痛和胸中气血翻腾,当机立断一刀把马车辕杆劈断,拉着太子跃上马背,狠狠地用刀背拍了一下,那匹马吃痛,嘶鸣一声斜刺里就冲了出去。
挡在正面的伏杀者猝不及防,还没有来得及组织起有效的抵挡呢,刀光裹着马身已经一冲而过,沿着大街没入黑夜中,只留下遍地伤残和痛苦的叫喊。
“没想到……太子身边竟然有如此人物!不过这样也好,正好可以名正言顺的杀之了……哼!”
看着那逃亡的身影越过人群,相隔几十丈之外的江充皱了皱眉头。太子刘琚的侍卫中有这样的绝顶高手,是他先前没有料到的。不过也问题不大,这次太子想要逃出长安,势比登天还难!
“烟波殿那边,这会儿应该有消息来了吧?”
果然,他心中刚刚浮现出这样的念头,灯笼闪处,有属下引领着宫中太监急匆匆的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