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闱帘幕间的玄机之患,从古至今,都是生死莫测,成王败寇,往往就在倾刻之间。皇后卫子夫虽然读书不多,但耳听目濡这么多年,这其中的道理,她还是深深懂得的。见这老太监如此纠缠,而且对面的这些人都神色不善,便知道今天的事难以善了。
想到深宫之中也许即将发生的一些可怕事,卫皇后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不过,虽然心中忐忑却并没有慌乱。她经历宫中风雨,也算是见事明断的女子了,在此危急时刻,不再犹豫不绝。一伸手,从身后贴身宫女手里捧着的玺盒中取过一物,亲自托在掌中。虽然天气晦暗,但在宫殿辉煌的金顶玉壁反光映射下,所有人还是看的清清楚楚。那正是龙章玉印,大汉皇后之宝玺也!
“这印玺,是高祖皇帝赐予高皇后的,此后历代皇后相传,代表着在这后宫中的最高权力。现在本宫以皇后之玺命令,所有人闪开道路,不得有碍!”
卫子夫终于拿出了皇后的威严。在这未央宫中,她隐忍多年,以一介歌姬身份成为大汉朝的皇后。以其端庄贤淑的美誉赢得大多数宫里人和中外臣民的赞许认可。但宫廷深重,恩怨情仇,在她的内心深处,究竟有如何的滋味,却不得外人所知。也许,一些对她自己的小小屈辱并不会放在心上,但当真正有可能关系到儿女将来命运的时候,她也会和大多数母亲一样,奋尽全力,绝不退缩!
太子刘琚感觉到脸涨红的有些难受。在这一刻,他感受到了深深的屈辱。如果自己手中握有绝对的力量,他绝对不会允许有任何事会发展到需要母后亲自站出来的地步!他现在还并不知道,自己心中有一些暗中滋生的东西,也就从此刻开始,真正的萌芽成长。
身后有轻微的响动,太子连忙伸手按住最贴身侍从的胳膊,冲对方摇了摇头。他知道朴永烈身上有短玄刀,而且更知道他想要去干什么。但皇后在此,就绝不能用暴力手段去解决。他不相信,在皇后印玺的威严下,还有人敢抗命不遵!
太子还是太年轻,他想错了。在权力的残酷博弈中,任何命令都不好使。大汉皇后的印玺当面,那老太监连正眼儿瞧都不瞧一眼。他阴沉着脸低声吩咐道。
“所有人听我命令,守住这宫门。在皇太后懿旨没有出来之前,不管发生任何事,都不许放人进去……你们报答自己主子恩情的时候到了!”
漪澜殿连同漱玉宫的侍卫人等总计有将近三百众之多,他们躬身接令,手扶刀柄,肃然而立。
两相对峙,骑虎难下。卫皇后终究是女子,她既没有当年吕后那样的决绝狠辣,更没有窦太后的威严手段。心中又气又急之下,白玉手掌中托着那方印玺,竟有些微微颤抖起来。
外面天地的雨势这会儿渐渐小了许多,庭院当中剑拔弩张,气氛紧张,竟然没有人察觉。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有身影冒雨而来,转过回廊壁影,正看到那漪澜殿老太监的嚣张跋扈。
不用多想,眼前的形式一目了然,就已经知道刚才这里发生什么。人还在几丈之外,带着不容反驳的清淡声音已经传了过来。
“皇后欲行之处,有敢无故阻拦者,必然包藏祸心,可杀无赦!”
没有雷声,却似雷霆!在场的所有人都心头一震,无数双眼睛循声望过去时,有人大喜过望,有人大吃一惊!
“母后!是元哥儿!他、他终于还是赶来了……我就知道,他一定会得到消息的!”
太子刘琚首先反应过来,看清楚那个熟悉的身影时,他首先竟然感觉到有一种酸楚直冲鼻端,差一点儿有眼泪掉出来。自从许多年前,在那个黑夜的雨林中,名叫元召的这个人救了他的性命,那个巨大的身影,就好像是一个可以抵挡得住这天地间所有刀剑的最安全依赖。在很多时候,太子刘琚感觉到他的保护甚至比被自己称作父皇的那个人还要可靠的多。
皇后卫子夫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心中同样对元召充满了信任感。卫家和自己的一双儿女都与他有着莫名的缘分,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再大再难的棘手问题,都会得到圆满解决的。
而对面宫门口的太监总管只是冷漠的扫视一眼渐渐走近的那个人,然后严厉的制止了身边侍卫们听到那人名字引起的骚动。元召?哼!就算是他来了又怎么样?一个做臣子的,想要掺和进这宫廷争斗来,恐怕连死字怎么写,都还没有认清吧!一会儿正好趁机会把他也收拾了。
元召走过宫人们闪开的通道,躬身给卫皇后行礼,他的头发和衣衫都被雨水淋湿了,所站的地方马上积了一滩水渍。而在不远处手握宝剑的冰儿与名叫朴永烈的太子侍卫无声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心头振奋。
未央宫中,有师父在此,三人联手,天大的事,也无所畏惧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