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天子宠臣名叫董晏的男子,确实是人物风流之辈。长安民众虽然并不清楚此人的来历,但自从其身份贵重之后,市井坊间便都在背后称之为“董郎君”。
董晏在朱雀大街中段有自己的府邸,乃是当今天子御赐。皇帝刘彻有喜欢赏赐给臣子们田宅的嗜好,许多贵幸的近臣都曾经被赐予府邸。当然,这其中根据宠信程度不同,厚薄还是有着天差地别之分的。
董郎君虽然是后进晚辈,但在皇帝陛下心目中的分量还是很重的。不仅这座御赐府邸富丽堂皇极尽奢华,而且宫中日常赏赐之物也是应有尽有,隔三差五未曾断绝过。
世间事从来如此,不管你这个人的出身如何,只要是有朝一日发达了,那么自然有无数的趋炎附势之徒找上门来,争先恐后拜伏于门下,甘愿为之驱使。
董晏没有什么亲人,但各怀目的从不同地方而来依附的门客,却是满满当当,连门房都塞满了。虽然没有战国四公子那样食客三千,但常年在此高谈阔论希望得到董郎君的重视而取得上进之路的家伙,从来不乏其人。
不过,别看董晏在皇帝面前能够放下十分身段,曲意奉承。但只要出了未央宫,自然就恢复了高傲的模样。
其实在他内心深处,对于府中这些熙熙攘攘的投机客,是十分鄙夷和不屑一顾的。然而为了某种造势的需要,心机深沉的他却不会把这种情绪表现出来。
虽然机缘巧合得到皇帝陛下的恩宠,一朝青云直上随王伴驾,达到世间人一生梦寐以求的地位。但伴君如伴虎这个道理,他却比谁都明白,深深记得心里,言辞行动之间时刻都不敢忘。
如此的小心,目的也只不过是为了保有这终生的荣华富贵而已。每当浮现起这个念头,这位外表柔媚内心其实极想有一番大作为的年轻宠臣,莫名便会有自嘲的笑意。
他从小也曾学得文武艺,想要货卖帝王家。却没有想到,最后走上的是这样一条道路。身份也算是尊贵了,却不是他想要的那种受人发自内心崇敬的尊贵。
退居府中不曾随侍皇帝的时候,董晏时常会登上后院的高台,遥望长安以外的西北方向。这时的神情便会变得有些奇怪。府中人都知道此时是不能过来打扰的,否则有可能会招致这位外表温和的贵人发怒。而一旦发怒的后果,有可能会极其严重。
所以,府中人不管是奴仆还是门客,都很自觉的选择回避,让董郎君自己在安静的想事情。最近这段时间以来,这已经成了一种惯例。
与其他人的小心翼翼不同,府上的门客中有一个人例外。也只有这个人在董郎君想事情的时候能够在旁边服侍,并且有时候简单的对答竟然极为契合主人的心思,所以在董府当中受到特别的重视,也就不足为怪了。
“江充,你可知道长安城内近日最轰动的事是什么?”
高台上的风飘起衣襟,董晏伸手从旁边人恭敬捧着的托盘中拿过一盏茶,轻轻的呷了一口,有一种清淡的香气萦绕鼻端,他随口问一句。
“主人,江充虽然在府中小心操持,并不太关心外面的事,但却也知道,这长安皇都即将迎来一次盛况空前的诸王觐见大典了。”
被董晏唤作江充的年轻人不动声色地回答道。他的外貌虽然比不上董郎君那般飘逸,但在无人注意时眼眸中一闪而过的精光,显示出此人的心底也许并不是如外表那样看起来简单。
董晏淡淡的笑了笑,回过身来看着江充。这个今年不过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比他还小了五六岁。言谈举止与其他人都不同,倒是很对他的口味。他没有详细盘问过他的来历,有些事本来就没有必要弄得那么明白,只要相互之间投缘就够了。
“呵呵!你说的不错。却没有想到,你平时看起来对外面的事没有什么兴趣,却也知道这些。”
江充略微垂下眼睛,把一些深藏的光芒隐蔽在无人得知的角落。他知道,眼前的这个人看似温和,但其心中却倒立着一把杀人的刀!
“最近长安城内都已经传遍了,想听不到也难啊!这都是我们大汉朝的赫赫功绩。主人陪伴在天子身边,想必感受到的天颜欣喜,更是所知深刻吧?”
董晏脸上的神情有些微微的变化。似乎有一些想往和羡慕一闪而过,又迅速消失了。不过即便是他的这些轻微变化,也早已经被那双不动声色的眼睛尽收其中。
“龙颜大悦,自不必说。江充啊,那你可知道,除了皇帝陛下的雄才大略鸿福齐天之外,谁又在这其中发挥了最大的作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