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大夫司马相如当年在游历天下求学的时候,曾经在南方之地遇到过地震 。算是对此多少有些认识。他急忙走出来说,现在最应该做的,是请皇帝陛下赶快派出大批得力人手,去晓谕各处百姓人等,千万不要急着去抢救自家财物,否则,有可能会余震不断,危险难测。
这话倒是很有道理。皇帝点头应允,马上派人前去,传口谕给长安令及其余两县令,让他们组织起全部人手,挨家挨户的巡查,务必不出现什么遗漏。别的地方需要些时间,这长安附近三县,却可以在第一时间赶得及,可千万不要因此再多死人。
其余的臣子们,也乱七八糟的诉说了几条自己的建议,虽然听起来也多少有些用处,但皇帝听在耳朵里,心中终究是有些烦躁。这样没个统一调度的部门也不行啊!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去救助灾难,没什么章法可循,根本就不能立即组织起那些人手还不算,到底有没有效果,也不敢保证啊!这可如何是好?
虽然还是大白天,天色却显得阴沉灰暗,无数的浮尘遮蔽了太阳,黑云压城欲摧。随之各处的消息开始陆续传来,那些伤亡的数字和严重的损失,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越发沉重起来。
等到稍晚些时候,面色苍白的长安县令伏阙请求觐见,带来了长安街头已经有无数的民众有家难归,隐隐有骚乱发生消息的时候,越过高高的宫墙,呛人的风尘中也终于夹杂着传进来隐约的哭声。
“陛下,微臣以为,当前最应该要去做的事,已经不是怎样考虑救助灾情,而是马上调动巡武卫和北军大营的军事力量,关闭九门,对长安城内的所有街道进行弹压,以便防患于未然,防止有趁火打劫之徒横生变乱啊!”
说话的人是尚书常侍、侍中严助。这位皇帝驾前非常得力的近臣面色严肃,声音中带着冷冽之意。如同他这些年的行事风格一样,从来都是果决而干脆,令人生畏。
皇帝一听,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想同意。在这人心惶惶的情况下,长安城内绝对乱不得。不过还没等他点头呢,已经有人厉声喝止。
“陛下!此事万万不可!”
众人抬头看时,说话的不是旁人,正是兼任过十年长安令而今身为主爵都尉的汲黯。他开春以来隐疾复发,已经多日未曾上朝。今天在这紧急情况下,他也挣扎着从府中而来了。
皇帝看到这位忠正老臣脸色有些发青,瘦骨嶙峋很是衰弱的样子,连忙欠了欠身子,示意他赶快坐下不要激动,有什么话慢慢说。汲黯却没有再坐,而是强忍着胸腹间的隐痛,尽量声音平和,让皇帝听明白这其中不能为的道理。
“陛下不要忘了,不管是长安还是关中之地的民众,他们大多都是世代居住于此。当年高祖皇帝东征,楚汉争雄,定鼎天下。能够有一个稳定的大后方和充足的粮草供应,所依靠的便是这些关中父老。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乃是大汉皇都稳定的基础。如今灾难降临到头上,陛下正应该以圣恩润泽, 施之以安其心,共同渡过难关。岂能临之以威,动之以兵戈相向?若果真如此,必然令人背心离德,不复往日忠心矣!”
汲黯说的都是肺腑之言。他久任长安令,在任的时候被称为“青天”,与长安民众之间有很深的感情,自然不会愿意看到因为这件事有可能会引起百姓与朝廷的对抗来。要知道,在这档口,他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灾难引起的情绪激动,任何一点儿火星,都可能引燃彼此之间心中的焦躁和怒火。等到激起不可控制的事件时,已经悔之晚矣!
“汲大人,请不要危言耸听!如果不派jūn_duì弹压,万一引起长安骚乱,你负得起责任吗?”
这几年来,严助蒙受圣恩而逐渐养成的骄傲,早已经目中无人,容不得别人的批评和反驳。更何况,如汲黯这些老家伙,素来与他不对付。如此当殿驳斥,岂能服气!
“我汲黯为汉室江山尽忠尽责,对治下百姓无愧于心!在这里,还轮不到你这后进晚辈指手画脚!哼!”
汲黯冷冷的哼了一声,白眼相向。把严助噎了个半死,他刚要反唇相讥,眼角却瞥到皇帝看了他一眼,眼神中有些不豫之色。此人最善于察言观色,连忙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在心中暗自怀恨。
“陛下,老臣请旨,愿意抱此残躯,去长安街头安抚百姓,镇定民心,为陛下尽这最后一份力!”
百病缠身,自知已经时日无多的汉室老臣,伏阙请旨,白发萧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