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八方艰难的把头抬起来,他的一条胳膊已经没有了。鲜血浸透了半个身体,那把厚背环刀就掉落在眼前地上,可是他已经没有勇气捡起来再去战斗了。
林八方的成名绝技就叫做”夜战八方”。曾经得到过帮中暗堂前辈的指点,那讲究的是一个快字,一刀挥出,手腕翻转之间八道幻影,虚虚实实实实虚虚变幻莫测,让敌人难以招架,许多对手就伤在了这一刀之间。
他向来对自己的本事还是有几分自负的,否则也不会做到现在的位置。但他也绝不敢骄傲自大,他知道在帮中暗堂的有些前辈是很厉害的,这让他不敢懈怠,一直勤苦修炼不止。
可是今天晚上,他只剩了绝望。从对方冲进来,第一道刀光闪起,他就知道自己绝对不是对手。
那是一种他做梦也想不到的境界。就那么随意地一挥刀之间,丰沛的刀意就织成了光滑的瀑布,以压倒一切的态势汹涌而来,所过之处,那道灵活的身影就引导着这如山海的刀形,杀戮直如行云流水,略无停滞!
林八方在呆滞的片刻间,竟然忽然感觉眼前这一幕竟然很协调!鲜血迸溅、激烈呐喊、生命的碰撞、惬意的挥洒、夭折与凋零……!
杀人成为了一种艺术!也许这才是武者的最高境界吧。
他深吸了一口气,既然是与强者的战斗,那就拿出最高水平一搏吧!无论生死。
只是当他那用尽全部修为的得意一刀斩向那道身影时,所得到的回报与其他人并无不同。
”夜战八方”还未来得及幻影成形,已被对方倏然拉近的一刀掠过,右臂和环刀掉落在地,林八方疼的大叫一声,抱臂翻滚。那一刀余势未老,又划过旁边一人咽喉,随着那道身影拖过,第二刀刀意又生,向前方余人涌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半个时辰?也许是漫长的一夜?林八方从重伤后的昏沉中渐渐清醒过来。
四周有些静谧,偶尔有滴答滴答的声音,未曾熄灭的余火更添昏黄。
一个人影,静静地坐在对面看着他,眼神有些玩味。
“呃,等了你好久呢。既然清醒了,我有几句话想让你带回去。”淡淡的属于孩子的口音。
林八方忍着剧痛,盯着他的眼睛。
“你不用那么看着我,其实我本来想把你的脑袋也砍下来的,不过后来我又改了注意。”对方继续说着。
“那些什么陈年恩怨啊都不用再管,你只要回去告诉那郭帮主还有什么几个老家伙知道就行了,也许在某一天,有心情了我会自己去一趟的,乖乖等着就行。嗯嗯。”
说完,只见他手臂微动,斩向身边最后一颗人头,然后用刀尖挑起来,轻轻放在案几上那堆塔状物的最上端。
林八方的目光木然的随着那方向看去时,他的眼睛一下瞪大了,瞬间肝胆俱裂。
只见案几上那一堆塔状物鲜血淋漓,竟然是人头堆积而成!那些熟悉的面孔,都是他曾经的得力属下们,而最上端刚放上去的那一颗,怒发戟张,龇牙咧嘴,正是那以阴险狡诈著称的流云帮军师朱由。
那朱由也不知死前经受了这孩子多少折磨,满脸痛苦之色。
只见那杀神又想了想,用刀随手劈了一块一尺左右的木板,用布蘸了血迹写了几个字,插在那堆人头塔上。
“哦,对了,还有这句话,回去说一下啊。当然,前提是你能活着回去。”
然后他看到那孩子模样的人竟然咧嘴对他笑了一下,宛如恶魔,然后扔掉手上满是鲜血的刀,擦了擦手,就那样消失在门外的黑暗中。
半响之后,林八方咬牙挣扎着往前爬了几下,借着微弱的光亮,看清了那块木牌上的字。
“流云帮人等再入长安城者,死!”血迹淋漓,笔势凌然!
打斗中仅余的那盏灯终于熄灭了,黑暗中传出阵阵哀嚎,如同苟延残喘的野兽,听不清是哭还是笑……!
第二天刚蒙蒙亮,整条街巷就已经被长安府衙和巡武卫重重封锁了。
这一处普通院落是被巡武卫的夜间巡逻小队发现的。
昨夜大约三更时分,这一队人走到附近的安定大街时,发现在街角的阴影里,有个人影一闪不见了,形迹可疑,上前追寻时,那人竟然突然发难,从暗处冲出来,用刀砍倒两人,拼命夺路而逃了。
事发突然,领头的小队长一面领人分头追赶,一面速派人回哨所报信。
只是那人虽然受了伤,却甚是凶猛,几个普通兵卒终究拦他不住,被他逃脱了。
等到大队人马赶到,四处左右搜寻时,顺着淋漓的血迹,就发现了这所在街巷深处的院落。
在这儿发现了很多人,很多死人,很多被砍下头的死人。
对于斩首这种事,这些负责京城治安的兵卒们也不是没有见到过,无论是凶杀案的死者,还是刑场上被砍头的那些罪犯,脑袋掉了人就死了,谈论几天后也就渐渐淡忘了。
可是今天晚上在这儿见到的一切,注定会成为所有人余生的噩梦。
长安府衙的总捕头云猛带齐了所有的人赶到了。同来的,还有长安令汲黯大人的智囊姚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