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崇义轻轻摇了摇头,“我不是做梦,是清醒的,但我现在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让你相信,因为……我自己也还不能确定。”
“你有看见他的脸和身体吗?你别在这胡说八道了。”
华崇义摇头,眼神有些飘忽,“没有脸和身体,但我在靠近伏羲崖的时候,能感受到他意识源的存在,那种熟悉的感觉,我不会认错。”
罗晟瞪着他眼睛足足有一分钟,确定了这个人神志还算清醒,松开了手,“就因为这种不确定,所以你就一直守在这个鬼地方死等?”
罗晟烦躁的搓了两下头发,回身‘当’的一脚踢在栏杆上,“我不能放你一个人在这里了,你明天就跟我回蜀川。”
华崇义皱了皱眉,“不行。”
“等你什么时候情绪转换好了,再回来。”
“不行,我要留在这里。”
罗晟看他那副‘没得商量’的模样顿时有些出离愤怒了,“你清醒清醒行不行,轻羽他已经不存在了,就算你还能在他离开的地方感受到他仅存的意念,这样不显其型,不见其人,你早晚会被折腾疯掉。而且蜀川那边也需要你。”
“不见其人也没关系……”华崇义沉声打断了他的话,冷言道,“都没关系,我只要人在这里,就能感受到他的意识还活在我周围,这样就行了,其他都没关系。”
这已经就接近于病态了好吗!!!
罗晟懊恼的在顶楼天台上来回渡步,战靴坚硬的鞋底发出‘哒哒咚咚’的声响。
他停在华崇义的身后,这个男人钢铁一般的意志力,挺拔高大的身躯,像一道墙一样矗立在这里,不容人违逆,想要挪走这道墙,就意味着势必要将他砸碎重铸。
罗晟仰脸望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重重的吐了出来,苦笑道:“我算是服了你了,你他妈这哪是情痴啊,这纯他妈的是情圣啊。”
那日,罗晟败北而归,看见他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方尤也苦笑着宽慰,“算了,他在那也好,可以随时观察着那边的动静,那里地处较为隐僻,练兵最合适不过,过几天我就把这边新招收的兵源给他送过去。”
罗晟拉着他躺在床上,手指一下一下缠绕着他的发梢,“他说看见……”
“看见什么?”
“……没什么。”
罗晟欲言又止,还是决定不把这个话茬说给方尤听了,省得他再来一阵躁动。罗晟无力的搓了一把脸,他这几天叹气的次数,比他这辈子加起来都多了,他迟早得被那俩人折腾的提早年老退休。
罗晟离开的一个半月之后,过了阳历年节,华崇义接到了首都那边传来的年后接收新兵源的培训通知,他将通知递给小亮,然后一边穿外套一边往外走,“你先去筹划过春节的准备,等节后再进行新兵的迎接事宜。”
小亮点着头,看着华崇义的背影消失在黑夜里,想要叫住,又及时刹住了声,只能轻叹口气摇了摇头。
华崇义孤身一人,没有带枪,没有带刀,甚至连一根照明的手电都没有带,他站在山崖下面,‘刷’一下展开双翼,淡金色的双眸在漆黑的冷夜里发出幽深锃亮的光芒,径直地朝着伏羲崖的方向飞了过去。
站在山崖顶端,面对那多年一直未变的一大堆的巨石瓦砾,空气中撒发着一种自然界中特有的清新气息,随着细细冷风,朝着他的面颊一阵阵扑过来。最开始的时候,华崇义还会幼稚的想,如果他扒开了断裂的伏羲崖,会不会从山石之下把风轻羽解救上来?!对于这种想法,他自己都觉得很不符合他冷静沉稳的性格。
在面对最艰难的离别之后,他已经将当时所有的愤慨、绝望、激烈的情绪掩敛下去,他每日每夜,闭上眼睛,脑中浮现的都是风轻羽看他的最后那一眼,那回首一望,让他这么多年都未曾淡忘。
就以为从没有一秒钟的忘却,以至于让他频生一种,风轻羽仍然在他生活的环境之中,他的气息,在他周围环绕。
他心里清楚,这也许,只是他心底的一份执着。可是他又隐约觉得,也许那不仅是因为他执念太过而产生的错觉,他必须要相信,风轻羽还存在于他的身边,哪怕只能作为一种意识源的存在,只要能感应得到他,他就不会放弃。
身后的老林中传出几声猫头鹰尖锐的鸣叫,被风裹夹着在空气中来回飘荡,显得有几分渗人。
华崇义周身光焰微微,身后的淡青色羽翼铺展开来,浑身撒发着不同寻常的冷冽气息,让伏击在他背后,瞪着红色眼睛的动物纷纷退避三舍,不敢靠近。
伏羲断崖的巨石下微光闪闪,忽隐忽现,极其浅淡,让人分不清是真是假。
华崇义紧紧地盯着瞧,眼睛眨也不眨,半晌后,他的瞳孔中映照出一个颀长的轮廓,仿佛有一个人,正缓慢的走进他的眼底,可是他的面前,却仍然是漆黑一片,不见任何一个影子。
华崇义不敢眨眼,生怕将自己瞳孔中的倒映给挤了出去,那身影在他水汽氤氲的淡金色双眸中,渐渐聚拢,若隐若现,如同一具没有实际躯壳的灵体,看不清面貌,看不见五官,如一根随时浮散的蒸汽,凝聚在华崇义的眼仁上。
华崇义宽阔的双肩,细细的颤抖,他纹丝未动,双唇微微开启,轻轻的吐出了两个字,“轻羽……”
身后伏击的动物纷纷往后退去,似乎是见那人面前根本是漆黑一片,全是瓦砾碎石,根本不见半个影子,可他却发出了悲哀的呼唤,好生奇特。
华崇义不敢动作,不敢出声,甚至不敢流泪,连呼吸都是轻弱未闻,他好怕他忍不住落泪,就把眼中的脆弱到不堪一击的倒影给冲垮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