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五章 放在心里的事8

余下的宁言书没再多说什么，回头血液科要求会诊，陶小敏很勤奋，带着小锤就要上楼，他老师摁住壮熊说：“我去。”

陶小敏一愣，通常这种会诊都是小鱼小虾去，问问情况后回来报告，骨科收床率高，上到大主任下到主治，都挺忙的。

宁言书上了17楼，看见沈大夫在大办公室翻病历，他先去病房走一遭，是个很年轻的女孩，年纪比念初还小，sle骨坏死一期，发现的早，准备做保守治疗。宁言书翻着床头病人卡，女孩的妈妈打水进来，道了声大夫好，询问手术的事。他抬眼一瞧，女孩的妈妈是典型的满月脸，显然也在吃激素。

在详细说过女孩的治疗方案后，这位母亲送宁言书出来，走廊上，他停下来，说：“冒昧问一句，您为什么吃激素？”

女孩的妈妈突然红了眼眶，在女儿面前一直很克制的妇人难过地哭出声：“是我不好，都是我害了她。”

“您也是……”

“是，我也是红斑狼疮，怀孕的时候发病，现在也快二十年了。”

“可以详细说说么？”虽然这与女孩的手术无关，但宁言书还是想知道，在此之前他一直对内科没有什么太深的研究，自打知道念初病后，他补了好些知识，关于遗传这块，他是第一次见到真实案例

“是我女儿的手术有什么困难吗？”女孩的妈妈担心地问。

宁言书摇摇头，有些抱歉：“我的家人也是sle，她一直担心会遗传到下一代，但这个几率不是太高，平时也少遇到，所以我……”

“哦……是这样。”女孩的妈妈了解了情况，不再那么紧张，知道眼前这位是主刀大夫，想让他在女儿的手术上多费心，自然要说得详细，边说心里边感慨，家里有大夫又有什么用，该你病的就逃不掉。

“我女儿是初中的时候查出来的，我一直担心这个，她一有什么不对我就带她上医院做检查。发现的早，她的治疗很及时，沈大夫还夸过我呢……我啊，一开始是在协和老主任那里看病，后来老主任退休，我就挂了主任号，没想到沈大夫这么年轻，听说是国外回来的，后来我女儿也给他看，我俩的药量都一样，可大夫您说说，这事怎么就能这样？”

“我一直想不通。女孩的妈妈哽咽，我一把年纪了，怎么样都行，可她还小啊，为什么要受这个苦？沈大夫说是缺血性坏死，可我俩吃的药量都一样，我还比我闺女多吃了二十年，为什么我一点事没有她却病成这样？她问我，妈妈，以后学校考八百米我怎么办？我不能跑了，没成绩该怎么办？”

“只能向学校说明原因。”宁言书说，“手术后应该禁止蹦跳这一类的动作。”

“是，我也是这样说的，我们拿出医院的声明就可以了，这不是什么太难的事，可我闺女却说她不愿意被别人知道。她的感觉我懂，我病了这些年，一开始，也不愿意让人知道，这个病听着吓人，那年月，还传我得了传染病，后来，我老公跟我离婚了，我自己带着孩子，每天提心吊胆的，事情也还是发生了，然后情况越来越糟，我的孩子腿坏了，这简直要了我的命。”

“沈大夫说请您来手术，说您是很好的大夫，我今儿一瞧，您也很年轻，你们协和的年轻人都特别有本事，我就希望以后，我的女儿也能像你们一样，这么优秀，能为这个社会做点什么，不要像现在这样，只能躺在床上。”

这位母亲这一番话叫宁言书久久地沉思，同样的病，同样的药，母女血脉相连，一个好好的，一个骨坏死，这就很能证明一件事，除开糖皮质激素的后遗症，个人体质的差异也是导致骨坏死的原因。

人，在生病的时候，总是会叹口气，无奈至极，只能说：“都是命不好。”

他的姑娘，命不好。

***

“手术后情况会改善很多。”宁言书对女孩的妈妈这样说，“她还很年轻，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既然已经发生了，以后，还会有更多状况，我们做家属的，不要放弃，想开些，有病就治，您是个很优秀的母亲，您的女儿也很勇敢，相比之下，我家的那个女孩则不如她，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想带她来看看，她也到了需要手术的程度，但她很排斥这件事，我想，亲眼来见过，应该会好很多。”

“是您什么人啊？”女孩的妈妈问。

“我未婚妻。”宁言书淡淡道。

女孩的妈妈听完，却没有当事人这么平静。

她重新打量这位年轻又英俊的大夫，都说现在的年轻人浮夸，谈感情跟玩游戏一样，可这位宁大夫却不一样。这世上能有几个男人能对生病的妻子不离不弃？

少之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