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然不止一次幻想过这几家分出去的,过不下去日子了,厚着脸皮回侯府来求自己援手,那个时候她就能冷笑着,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了。
这样的幻想,几乎成了执念,想的多了,似乎连她都觉得这成真了,好像随时都可能会发生似的,所以听说二房来人了,张太夫人第一个念头就是他们回侯府来打秋风了。
可是来的只是一个管事媳妇,不仅穿的喜气洋洋的光鲜,脸上也是喜气洋洋的样子,根本不像是来打秋风的。
张嫂子给张太夫人磕了头,又给三夫人和谢绵绵请安,便把先前那话说了一遍,这个时候,其实根本用不着添油加醋,也足够了。
果然,张太夫人惊讶意外的都反应不过来了,谢绵绵不懂那些门第和封号的关系,只是听了二姐姐进宫就是嫔位,不由的一脸僵硬,连表情都做不出来了。
二姐姐只是比她大三个月而已!就要进宫做娘娘了,而她!虽有上门提亲的,可如今侯府的样子,哪里还有什么好亲事等着她?
都怪……都怪祖母!
谢绵绵低下了头,侯府这一年来的变故,她当然都看在眼里,祖母弹压不住做了世子妃的大姐姐,却又不肯软和一点儿,非要和大姐姐作对,闹的被皇后娘娘下旨申饬,夺了诰命,闹的侯府这个模样。
闹的……闹的自己如今……
二姐姐多会笼络大姐姐啊,这一定也是大姐姐替她办的!
这样一想,谢绵绵同时还怨恨上了外祖母,还有自己的母亲,当初闹出来,为什么就一根筋的要讨好祖母,不跟大姐姐好?
瞧她们几房,各个都听大姐姐的,现在人家是什么光景,自己又是什么光景?
这样强烈的对比,让谢绵绵眼泪都在眼里打转了。
汪夫人当然也是满心的失落,这会儿见张太夫人木着脸一言不发,实在叫人笑话,连忙道:“原来还有这样的喜事,辛苦你跑这一趟,玉竹,拿个红封儿赏张嫂子。”
张嫂子笑嘻嘻的磕头谢赏:“谢三夫人赏,我这就回去上覆我们夫人,待大姑娘闲了,再来给太夫人,三夫人磕头。”
看到这一家子听到咱们姑娘有出息了的表情,张嫂子颇觉得心满意足了。
二房在这个家里,还真没有这样扬眉吐气过呢。
待张嫂子走了,谢绵绵才抬起来头来,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儿,泫然欲泣的拉着汪夫人的手:“娘,你看二姐姐……”
汪夫人当年在侯府也是风光无限的,此时哪里没有落差呢,可也只得忍着安慰女儿:“她们的事不与咱们相干,你只管安心,今后嫁个正头夫妻,哪里不比她好呢。”
谢绵绵眼泪终于滚了下来,委屈的说:“娘,我们还该常去看看大姐姐二姐姐去。”
她急着说:“大姐姐听说受了伤,娘是婶娘,我又是嫡亲妹妹,正该去看看姐姐不是?二姐姐如今要进宫,也要预备东西,请客,自然是忙的。咱们也可以去帮忙啊。到底是一家子,多走动几回不就好了?”
汪夫人心中其实是有点盘算着这个的,她知道自己跟谢纨纨大概是不容易一家子的,可是谢绵绵到底是她妹妹呀,就是以前不大和睦,不过是小口角,哪里能记一辈子?打发绵绵去,认个错儿,多去几回,她也不好为难小姑娘不是?跟安平郡王府走动起来,慢慢的不就好了?
再说如今二房也好了,她跟二房也没什么仇怨,谢玲玲这进宫的起点这么高,今后说不准更有造化,生个一儿半女的,只怕比谢纨纨还强了,她难道不肯提携自家人?那也是臂膀不是?
汪夫人就道:“你说的也是,那明儿……”
这话还没说话,那边张太夫人阴沉着脸冷声道:“不许去!”
谢绵绵与汪夫人对视一眼,汪夫人是知道张太夫人的心理的,并不说话驳回,横竖自己去自己的就是,可是谢绵绵没有汪夫人这样的城府,又受宠惯了,不由的道:“为什么?”
“不许去求着那样的混账!有点骨气!”张太夫人已经有点怒气了,脸色开始潮红。
“咱们家都这样了!还清高什么?”谢绵绵想到大姐姐、二姐姐都那么好的前程,心中都在刺痛,她的人品容貌,哪一样比她们差了?凭什么她连个六品官儿来提亲的都没有?
“若是当初,祖母对大姐姐好些,咱们家也不至于闹成这样。”谢绵绵不由的冲口而出:“如今眼见得她们都好了,咱们还一径这样孤拐,人家哪里把咱们放在眼里,眼角也不瞄上一瞄,咱们还硬撑着什么骨气!”
张太夫人伸手指着谢绵绵,嘴皮子直哆嗦,一脸涨红,就是说不出话来,汪夫人是有意让谢绵绵说完了这些话,才呵斥道:“绵绵,哪有你这样跟祖母说话的!还不快赔罪。”
谢绵绵大哭:“娘,我怎么办啊,我要怎么办啊!”
谢玲玲的受封,确实是压垮侯府这几个女人的最后一根稻草,坚持了一年的体面和奢望着那几房倒霉的心思仿若被洪水冲走的淤泥一般,无影无踪。
谢绵绵的大哭简直是这个世上最大的嘲弄,张太夫人耳中轰轰作响,不受使唤的往后倒去。
“太夫人,太夫人……”屋里丫鬟婆子们都着慌起来,汪夫人也赶紧去扶,谢绵绵大哭着奔过去,伏在张太夫人身上:“祖母,祖母……”
简直觉得这个世界绝望的叫她出不了气。
☆、134
谢纨纨就是知道张嫂子去侯府回二妹妹的事情应该不像一般人家那样欢喜和乐,可一转头就见侯府来人报张太夫人中风病倒了,还是吃了一惊。
张嫂子到底说了什么,这么厉害?
她其实是无法理解侯府那些人的心理,家里出了一个皇妃,别说永成候府这样破败的侯府,就是比他们强着十倍的国公府侯府、朝廷的一二品大员,一家子也是欢天喜地的,没见过亲祖母反倒气的中风的。
不过谢纨纨总算知道,自己与那些人本来就不是同样的思维模式,无法理解也就算了,横竖早分了出来。
她现在反正没办法起身,便叫朱砂收拾出了一包药材,打发了陪嫁来的一个管事妈妈拿着,带着两个丫鬟:“你回家里去,给母亲磕头,跟母亲说,我如今有伤,起不了身,只得打发你,送些药材去给祖母,你就领着她们两个,跟着母亲,在祖母床前侍疾,若是有缺人使唤,或是缺什么东西,只管打发人回来取,可明白?”
那妈妈应了是,就领命去了。
谢纨纨又打发人,拿了叶少军的名帖,到太医院去,请了太医院医正周大人“好歹去瞧一瞧太夫人,咱们世子妃才能放心。”
她把场面做到了,也就罢了。
第二日,那管事妈妈回来回谢纨纨:“我瞧过了,太夫人还是明白的,就是左边儿身子不听使唤,如今也还坐不起来,周大人瞧过了,说是人年纪大了,平日里常食肥膏,就容易犯这病,叫今后饮食要清淡着才好。如今既然这样了,只能慢慢调养,或许今后能好些。”
谢纨纨点点头,嘱咐道:“既如此,你好生伺候太夫人,母亲回家了,你再回来吧。”
又叫石绿拿了二十两银子赏她。
那管事妈妈当初也是在侯府的,不过一日功夫,就把太夫人怎么犯得病打听的清清楚楚,那一日侯府上房又哭又闹的,动静自是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