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芣苡淡笑,“我知道说这些是见外了,但这杯茶,理当敬你。”
紫玉看着她,忽而释然一笑,“如此,那我便不客气了。”
穆芣苡又接过楚逸手中那杯茶,看向黑龙,“说来这杯茶该是阿逸来敬,但阿逸自来不善言辞,再则他若敬你,想来你也不敢接,不若便由我来。黑龙,当初之事,我很感谢你能出手,不管是真心也好迫于无奈也罢,阿逸的死劫能破总少不得你的功劳。”
“主母!”黑龙心有愧疚,倘若当初他能早些醒来,也不会只护着一魄。
“细致算来,你该是救了我们两次才对,早前的上古杀阵若不是你寻到破解的法子,我和阿逸怕是要再次遭它的难。”
黑龙一顿,还是接过茶,“主母言重,因主人我才醒来,自当要护主人周全。”
喝完茶,又化作原型,只是这次黑龙仍盘旋与半空,紫玉却缩小落在穆芣苡的肩头,小小的一团。
楚逸看她一眼,倒是未说什么。
第三杯茶,两人走到楚老爷子和楚老太太面前。
“祖父祖母,感谢你们这些年面对那样冷淡话少的阿逸还坚持给他关爱,在我没出现的日子里,让他在这偌大的楚家孤身一人拼搏多年时还有亲人时刻关心着。”
楚逸不亲近他们,不是因为不在意,反而是因为太过在意,生怕命格一事影响到他们,这才刻意疏远。在他内心深处依然渴望着亲情,只是这么多年他都是这么过来的,已养成孤身一人的习惯,心性也坚定许多,才未显露出半分。
但穆芣苡懂他,知道他是在意的。
听到这里,坐在小阿锦旁边的连晨早已泣不成声。
楚老太太也抹着眼泪,“芣苡,能娶到你做孙媳妇,是我楚家的福分啊!”
老太太早前便听小阿锦说过两人前世今生的事,没有穆芣苡,他的孙子怕是早已在一年前那场飞机失事中丧命。
再看现在,她说的哪一句话不是为着小逸?说是关爱,若是做到真的关爱,小逸又怎会自两岁开始便不再与人同桌吃饭?
他连个亲近的人都没有。
比起楚老太太,老爷子的愧疚更甚。这些年若说对孙子的关爱,他有,但更多的关爱却是给了楚枭那个狼子野心的人……甚至在孙子将曾孙带回楚家时,因着曾孙针对楚枭,他还对曾孙有些不满。
他才是真的惭愧啊!
“芣苡丫头,这杯茶我老头子没资格喝,这些年是我愧对小逸,倘若不是我将狼崽子养在身边,小逸又怎会险些丧命?”
“祖父,此事并非您的过错,说到底终究是楚家欠着林家一条人命,教养楚枭理所应当。阿逸十七岁继任楚家,若没有您的支持亦不会如此顺遂。便是不念及此,今次是婚仪敬茶礼,这杯茶无论如何您都是要喝的。”
这些年老爷子偏爱楚枭,说穆芣苡心里毫无芥蒂自是不可能。她只要一想到楚枭在老爷子面前欢声笑语的长大,而楚逸每每吃饭都一个人,从两岁到二十七岁,整整二十五年,她的心口就阵阵抽疼。
她也知道是楚逸因为命格故意疏远他们,不是老爷子的错,但她就是做不到完全释怀。或许更多的还是因着前世时老爷子细心养大的楚枭害得她和楚逸生离死别吧。
最终,二老还是喝了茶。
楚逸一直未说话,而是专注的看着穆芣苡,眸中情绪尤是复杂,却怎也掩不住浓浓的深情。
第四杯茶,两人走到连晨面前。
穆芣苡端着茶,“这一杯,敬母亲,谢谢您能醒过来,还阿逸一个完好无损的母亲。”
连晨满脸泪痕,“对不起……小逸,是妈妈对不起你。”
楚逸神色无波,看到他这副样子,连晨哭得更伤心,他的儿子险些变成没有任何情绪的人,她能想象得到,在没有遇到穆芣苡前她儿子是什么模样。
无悲无喜,冷冰冰仿若机器一般。
若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穆芣苡出现在他的生命中,他该是何模样?即便能躲过死劫,是否是无悲无喜过完一生?
一想到可能会是如此,连晨便哭得更伤心。
若问穆芣苡如何看待连晨,她是怪连晨的。若不是父亲身死母亲精神失常,楚逸不会顶着如此大的自责和压力,以致引起精神失控。
在遇到她之前,楚逸要面对的不只有一个人的孤苦,还有精神上的折磨,若非他恢复记忆,现在他这个病症怕是都没能治好。
她会愿意出手救治连晨,并非因着她喜欢连晨这个人,而是连晨是楚逸的母亲,楚逸需要一个健康的母亲,即便时至今日他已不再需要母爱。
对于连晨的举动,穆芣苡能够理解,因着当初她看到楚逸魂飞魄散时一样将小阿锦交给紫玉后便不顾一切闯入上古杀阵中。
但理解是一回事,在这些理智之外,她更在意的还是楚逸。这种情绪其实很矛盾。
“母亲请喝茶。”
连晨缓缓止住哭声,将泪擦干,而后起身,“芣苡,母亲要感谢你,谢谢你能够陪在小逸身边,谢谢你给楚家生下阿锦这么乖巧的孩子。”
说着就要给穆芣苡鞠躬,被穆芣苡侧身躲过,“母亲是长辈,此是媳妇的敬茶礼,断然受不得母亲这样的大礼。”
连晨一顿,她是真的想要谢她,倒是忘了这一茬,“是母亲的失误。”接过她手里的茶,喝下。
坐在一旁的小阿锦适时起身,对楚逸和穆芣苡行了一个标准的楚家嫡系弟子朝长辈行的礼,“阿锦恭贺爸爸妈妈新婚大喜。”
因着小阿锦的举动,穆芣苡适才有少许波动的情绪突然便归于平静。柔和浅笑,“多谢阿锦。”
说着伸出手,小阿锦便起身朝她走来,一下扑进她怀里,“妈妈,阿锦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妈妈,这一次别再丢下阿锦一个人。”
穆芣苡抱着他的手一顿,小孩埋头在她颈间,一滴温热的水珠落在她颈间,穆芣苡喉头一哽,眼眶也红了。
抬手抚着他的长发,“嗯,不会了,再也不会了。往后我们一家人会一直在一起,永远也不分开。”
看着他们mǔ_zǐ,楚逸的心口也堵得难受。
若非他的失职,又如何会让他们mǔ_zǐ有此遭遇?
须臾,从穆芣苡怀里将小阿锦抱过来,小阿锦小小的手臂环着他的脖颈,许是不想让旁人瞧见他脆弱的一面,便将脸埋在他肩头调整情绪。
楚逸一手抱着小阿锦,一手牵着穆芣苡。
敬茶礼结束。
然不管是高台上还是底下,都已有许多人红了眼眶,他们之中许多人都不明具体情况,就是觉得小孩适才那句话听得人心里难受。
底下席位上,许絮默默擦着眼泪,“子衿,你大家与你姐夫走到今天可是十分不易?”
问完,才看到一旁的穆子衿眼眶也红了。
许絮和很多人一样,听不懂穆芣苡和楚逸适才敬茶时说的那些话具体是什么意思,却能勉强明白,他们能走到今天是历经许多生死的。
穆子衿调整好情绪,语气很是怅然,“是啊,十分不易。”
其实何止是用“十分不易”就能说清的。
近旁的柳珊珊已泣不成声,吴越一边安抚她,一边神色复杂的看向高台上站着的一家三口。
黎明将纸巾递给王笛,神情也有几分恍惚,穆芣苡岂止与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甚至连她都经历过哪些事,在他们听来都完全是陌生的。
从高三毕业到现在,大学四年,毕业后两年,统共也才六年,一个人竟完全变成如此陌生的样子。
曾芳芳和潘之华对视一眼,自穆芣苡治好曾芳芳的腿,两人便知她的不寻常,然此番见此,心中还是很不平静。
要说最懵的,还是楚逸那一众兄弟下属。
唐初问:“我怎么觉得老大和嫂子之间的经历很是非同一般?又是救命又是死劫的,你们谁知道是怎么回事?”
一桌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有几道目光停在何呈欢身上,看得何呈欢一阵莫名其妙,“你们别看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是不知道,但他已大抵能猜到一些。因为让他莫名有种熟悉感的胡澜是穆芣苡的人。一见钟情他信,可他不信这世间会有无缘无故的熟悉。
何呈欢这么一说,唐初骤然想到缪景凡好似一开始就和穆芣苡很熟悉,便定定看向他,“阿凡,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你先别急着否认,我知道你一定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当初嫂子来唐人影视签约时,你就特地到我的办公室看过戏,分明与嫂子早便认识,却不提醒提醒我,让我得罪了嫂子险些倒大霉。”
见一双双眼睛盯着自己,缪景凡淡淡挑眉,“能有什么事?不就是表哥的命格和死劫能破与大姐脱不开干系么?适才那一番敬茶也很简单,在这件事上道林前辈和黑龙紫玉都出过力,大姐那是在感谢他们。”
唐初一懵,“等等,你适才称呼嫂子什么?大姐?你不是该叫表嫂?你又不是穆家那几姐弟。”
几人统一鄙视的看唐初一眼,还是肖河先开口:“老唐,我说你不是吧?我都知道阿凡已领着子衿妹妹回缪家见过家长,你还不知道?”
唐初嘴角一抽,他还真不知道,“阿凡,可以啊!不声不响的。”
缪景凡眼皮一抬,“不知是谁不声不响就和顾家把婚都订了,居然都未知会我们一声!”
唐初一噎,这就尴尬了,他当初也是趁热打铁,大家都在忙,所以老太太陪着他一起去顾家登门拜访后,他便直接把婚事定下了。
干咳两声,“你别转移话题,我是在问你话呢!你适才那个回答与没回答有何差别?”
缪景凡未回答,倒是一旁的关宁接话,“说起家主的死劫,我记得一年前家主飞机失事昏迷,所有人都说回天乏力,着人去请道林前辈,前辈只说时机未到,如今想来那个时机莫不是与主母有关?”
“还有那时,老家主曾着人去将沐家少主请来。后来沐家少主要给家主诊治,一开始缪少主并未有任何反对,却于某一瞬间突然冲过去直接将沐少主挥开,不允她碰到家主。”
缪景凡给他一个凉凉的眼神,没事记得这些做什么?“表哥的洁癖难道你们不知?本少若不将那个女人拦下,表哥醒来还不得将我们抽筋扒皮?”
“缪少主这么说也有道理,只是缪少主方将沐少主拦住,家主便缓缓醒来,还看着沐少主离去的背影问过她是何人。当时缪少主好似还提醒过家主,道是这世间相似之人何其多,莫要看花了眼。现在想来,沐少主的背影倒是与主母有几分相似,莫不是那时沐少主那时便知晓家主要寻的女子便是主母?”却是柳竟接话。
还不待缪景凡回答,他又道:“哦,缪少主当是知晓的,后来您还特地拍过一张主母的背影照给家主,家主还让我去陵江寻过人,我就是那时找着的主母。”
“说来家主不记得主母,为何缪少主却知道?主母又为何能记得家主?还带着小少主……”
柳竟话音方落,其他人都朝缪景凡看去。
缪景凡暗暗翻个白眼,“不知道不知道,你们有本事自己去问表哥!”
几人一默,没人敢啊!
一直没说话的章容开口:“此是老大的私事,你们确定要打听?”
几人:“……”狠!
他们不敢打听了!
要说坐在高位上的武重夕看完这一番敬茶礼,心中又是一阵复杂,他自然清楚这两人能再走到一起有多不易。
也罢,既然决定放手便安心的放吧。
倒是许天看到这一幕,心中很是五味杂陈。他纵是不甚明白究竟是什么情况,却清楚这两人的过去不是旁人能够插得进去的。
穆芣苡的眼中分明只有楚逸一人,话里话外皆是为着他。楚逸的目光则多是停留在她身上,那样浓烈的感情连他这个旁观者都能深切的感受到。
良久,化作一声低低的叹息。
*
天色暗下时,结束一天婚仪的穆芣苡和楚逸回到楚逸居住的主楼。
穆芣苡是被楚逸抱着回去的,一进门便直接往二楼的卧室而去。
卧室特别装扮过,大红的喜被,门上和窗户上都贴有“囍”字,满满都是喜庆的味道。
楚逸将穆芣苡轻轻放到大红喜被铺陈的床上,看着她这一身大红嫁衣的模样,眸色有几分暗沉。
弯腰抬手抚上她的脸颊,“月。”
随着他弯腰的动作,他的墨发有大半滑落到身前,铺陈在床上。
穆芣苡睁眼看他,“嗯?”只觉他这一身大红长袍的装扮很是惑人。
纤细的手指挑起他几缕发丝把玩,“阿逸,我们结婚了。”
楚逸拇指摩擦着她细腻的脸颊,“不,我们早便结过婚,此番该是说我终于将你接回家。”
语罢又定定看着她,再唤一声:“月。”
声音低靡黯哑,带着浓浓的爱恋。
“嗯?”
“真不知我是修了几辈子的福,上天竟叫我遇上你。”
说着便翻身附上去,滚烫的唇贴上她的唇,轻轻啃咬。
这个吻,由浅入深,由温柔到激烈,一点点尝尽独属她的甜美。吻在继续,他的大掌开始沿着她大红嫁衣包裹的曲线来回动作着。
衣带解开,嫁衣一点点松散,他滚烫的唇落在她的脖颈耳垂上啃咬,两人呼吸渐渐急促。
穆芣苡也抬手拉开他的衣带,不一会儿他身上的红袍也渐渐散落,灵巧的手指滑进他的内衫,一边抚摸着,一边扯开他的内衫。
她身上的嫁衣已褪尽,楚逸滚烫的唇舌顺着滑下时,她身上已不着一物。
他的内衫也渐渐被扯掉,没会儿两人便坦诚相见。
“月,我爱你。”
吻落下,堵住她即将出口的惊呼声。
长夜漫漫,大红的喜床上纠缠着两道身影,月色迷魅,墨发交织,隐隐有低吟轻吼声传来。
喜庆的日子,窗外还传来丝竹礼乐的声响,烟花炸开。
蚀骨缠绵后,紧紧相拥。
岁月静好。
(正文完)
(有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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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结局了,因为在精品,所以番外会马上写,就是明天的更新时间不确定。
不管番外大家是不是还在看,都感谢大家一路以来对我们《玄医》的支持,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