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衡勾唇,发髻间金簪发闪,漆黑的长发披散在脑后,广袖飘浮间低头看着奚娴,温柔道:“我赢来的,那就便是我的。”
奚娴抬起眼睛,还待争辩,奚衡却长臂一伸在她脑后,沉重优雅的檀香味丝丝入了肺腑,奚娴的眼睫微微颤抖,一下闭紧眼睛。
很快脑后的发髻便被松开,浓黑如绸缎的长发飘散开来,再睁眼时奚衡手中已握着她的玉簪。
奚衡捏了捏她软白的面颊,淡色的眼眸含着锐意,温和微笑道:“这也是我的。”
奚娴不知说甚么,只是站在原地,有些错愕难言,看着奚衡的背影走远,才缓缓回神。
奚娴觉得这一日过得浑浑噩噩,她不知道怎么总结,但心里头算不得舒适,总是有甚么东西梗在喉间,难以取舍。
她发自内心的认为,嫡姐一定没安好心,定然不会真的为她着想。毕竟她甚至不算是奚家人,性子又那般,定然不会容忍她百般作妖,能果断解决了她更好。
但她想起嫡姐在武场内翻飞的衣袂,和精妙凌厉的剑法,心中又是胆怯又是敬畏。
时下女子练剑并不奇怪,有几位顶尖的贵女也时常切磋剑法,只是女人舞剑最重的不是剑法精妙,而是怎么样才能把每一招挽得美丽,奚衡却不是这样。
奚娴有些恍惚。
隔了两日,不知嫡姐后头用了甚么手段,总之爹爹风尘仆仆的回家来,面带愧疚地告诉奚娴,许家的婚事或许就那样作罢了。
姨娘倒是没什么难过的,只是挺着肚子,给爹爹上了茶,又被他拉着手坐下,才温柔道:“这都是娴娴的命,如何怨得那许二公子老爷您与他家好生分说,便罢了。”
如此这件事又不了了之,奚娴听奚嫣说,许二公子染了花柳病,还差点猝死在妓馆床榻之上,听闻是借酒浇愁后放纵,结果差些没了命,故而许家不敢耽误奚娴,丑事也遮掩不住。
和前世很相似,却也不相类。
奚娴听到此,看着窗外飘落的秋枫出神,待奚嫣捏了捏她的脸,温柔道:“小小年纪,怎地老神在在的”
这些日子奚娆逐渐没了声响,奚嫣便与奚娴走得近些。
事实上奚嫣是个很温和的人,比起她和奚娆鲜明的性格,更默默无闻一些,与嫡姐的交流也很少。
但奚娴偶尔也觉得,奚嫣是有些不同的,她是真正的端庄大方,闺秀风范。只是听闻奚嫣的生母死得早,故而在后宅便有些默默无闻。
奚娴慌乱低头,轻声道:“无事。”
她只觉心里空落落的,满心满眼皆是嫡姐的背影,没来由的心虚。
奚娴也记得,自己下定决定当个坏人,宁可坑害旁人,也不要再失去自由快活。
但一想到自己或许有甚么误解旁人的地方,她又觉得有些愧疚。
她先前还筹谋着,要怎么千方百计威胁嫡姐,叫她痛苦难堪,可是人家转眼便圆了她的心想,为她退了亲事,独独也没让她怎么低微叩拜,受尽,这已经是在保护她了。
奚娴简直嫌弃死自己了。
夜里月朗星稀,奚娴有些困倦的爬在窗台上,抬眸看着外头的星光点点,眼中盛着整片蓝黑的夜空。
她想了想,系上衣衫外袍,抱着软软的枕头,与秋枫交代两句,便出了院门。
她是能随意出入主院的,虽然没人拦着奚娴,但主院规矩侍奉的下人都有些好奇,看着他们的六姑娘抱着枕头往屋子里头走。
奚娴当头便遇见了侍奉嫡姐的青玉,于是抬头轻柔道:“我来找姐姐,我一个人困不着。”
青玉一时间不知说甚么,却还是僵着脸让了路,顿了顿嘱咐一句:“六姑娘我家主子不喜人碰。”
奚娴柔顺垂着脖颈,细细答道:“嗯。”
她有些彷徨,但也不知怎么做才最好,这几日想去见嫡姐,奚衡一概不见她。
太子病重难支,五皇子谋逆,三皇子因着同母受了牵连,如今时局动荡,就连爹爹也面色不好看,听了几耳朵奚娴缠着嫡姐的破事,甚至训了奚娴一顿。
奚娴也觉得委屈,政局动荡不关她的事,心情不好也不能骂她啊。
况且太子能有甚么事
前世他登基前杀了那么多兄弟,罢黜的罢黜,废的废了,扮猪吃老虎罢了。
她垂着眼眸抱着软枕,被青玉引进了内室,却见嫡姐披散着长发坐在榻上,见奚娴来便冷淡道:“你来做什么”
奚娴想了想,才温柔道:“我、我实在睡不着,便想与您一道歇息。”
她的眼睛单纯又无辜,应当是没什么坏主意,这几日小姑娘来寻他,他一概没有相见,或许把她逼急了。
奚衡慢慢笑了笑,翻过一页书道:“我没空陪你顽,去找你三姐。”
奚娴噘嘴道:“关三姐甚么事体啦我就要睡这儿。”
她说着抱了枕头往床上一蜷缩,踢掉外袍只穿了小衣,便哧溜溜钻进锦被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