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夏川中佐仓惶地跳下床,拿起手枪就冲到了窗户后面,小心地捅破窗户纸,往外望去。
院子里,卫兵已然死伤殆尽,黑压压的乱军蜂拥而入,大开杀戒……夏川中佐心中一寒,急忙回首四望,突然一咬牙,钻到了床下。
院内,枪声疏落,惨叫声渐渐停止,一个声音高叫着,“给老子找,这里一定藏着大鱼,莫让他跑了。”
“哒哒哒……”
脚步声杂乱,乱军直奔房间而来。
“砰砰……”
房门被撞开,两三个大汉冲了进来……夏川中佐躲在床底瑟瑟发抖。
一双大脚“嗒嗒”而来,鞋底敲打地面的声音就如一记记重锤,敲打在夏川中佐的心上,冰冷的寒意在向他全身蔓延,让他浑身僵直。
“砰砰砰……”
突兀的枪声在院外响起,恰似之音,让夏川中佐浑身一松。
果然,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撤……”夏川中佐还没来得及庆幸,那声音又补上了一句,“给老子把房子都炸了!”
夏川中佐浑身一颤,一颗心沉到了谷底……躲在床下等死?还是冲出去送死?他连选择的力气都没有了……听天由命吧!
“嗒嗒……”
脚步声匆匆而去,三个大汉撤出了房间。
“咻咻咻”
三枚手雷几乎同时被扔进了屋里,青烟弥漫……夏川中佐如坠冰窟,绝望地闭上了双眼,紧紧地护住了头颅。
“轰轰轰”
弹片横飞,墙倒屋塌。
房屋化作一片废墟,李四维带着队伍冲出了院门,门口的两个兄弟正在和街角的小鬼子对射。
“冲过去,就活!”李四维大吼一声,猫着腰就冲了过去。
“轰隆隆……”
村北一声巨响,整个张坡村都在颤抖,那爆炸声盖过了一切声响,一众小鬼子惊惶回望……村北火光冲天,烟火翻腾,那里正是军火库所在。
李四维等人却毫不犹豫地冲杀过去,冲开一条血路,隐入了黑暗中,四散而去……炸掉小鬼子的军火库,那就是全体撤退的信号。
滕城,晨曦微露,枪声零落,城东沦陷、城南沦陷、城北沦陷,城中的守军再无退路。
三个战士被堵在了一座破败的小院里,浑身血迹,满面尘灰,小鬼子已经将这里团团围困,生,已遥不可及!
“砰……咔……”
一个战士的枪膛发出空响,子弹已经打光,他一翻身,颓然地跌坐在地,满脸苦笑,“班长……老子好饿……老子不想当饿死鬼啊。”
“砰……”
面色坚毅的老班长一枪放倒了一个冒头的小鬼子,回头骂道:“龟儿的狗娃子,这城中的兄弟哪个不饿呢……”自昨天中午城破,他们就滴水未进。
“砰……”
老班长话音未落,一声枪响,他身边的那个战士仰面栽倒,一颗子弹贯穿了他的额头。
“二牛,”狗娃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慌忙抱起来二牛,“二牛,你还欠老子一个锅盔……莫想着赖账……”
二牛的双眼慢慢失去光泽,可脸上浮现的却是解脱的笑意,“狗……哥……我……没当……逃兵……锅盔……下辈子……还……还你……”
“龟儿的……”二狗望着那凝固的笑脸,喃喃地骂着,泪水却顺着眼角悄然滑落,“莫想赖账,等着老子……”
他捡起二牛的枪,趴到了那段残存的墙根上,对着一个鬼子扣动了扳机,“咔”,依旧是空声!
“二狗,”老班长依旧在笑,却是笑中带泪,“老子也没有子弹了……不用怕,老子们还有刺刀……”
“老子不怕,”二狗一扭头,目光炯炯地望着他,“脑袋掉了碗大个疤……老子怕自己当了逃兵,怕给川军抹了黑,可是,老子从来没有怕过小鬼子……从来没有!”
“好,”老班长也攥紧了长枪,静静地靠在墙根,“龟儿子的,有胆量,跟老子一起走,下去了还当老子的兵……”
“要得,”二狗望着老班长,嘿嘿一笑,“跟着你,老子心里踏实!”
“咻咻……”
几颗手雷从屋外飞了进来,小鬼子躲在屋外,静静地等待着……他们怕了,困兽犹斗,悍不畏死!
老班长和二狗相视一笑,坦然无惧!
晨曦微露,张坡村的枪声停了,喊杀声消失了,入侵者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了一片狼藉和惊魂未定的小鬼子……那是一支魔鬼部队,他们来无影去无踪,他们行踪不定,却又无处不在。
夏川中佐默然地坐在新的指挥部,额头上缠着绷带,他伤得不重,却吓得不轻!
“报告,”松山少尉匆匆而来,“一共发现了五百一十三具尸体,有十二具不是我们的将士……”
“十二比五百零一吗?”夏川中佐喃喃自语,双腿在微微颤抖。
滕城东面,一处山林里,特勤连的兄弟在这里汇合了。
李四维默默地望着满脸疲惫的兄弟们,沉声道,“报数……”
“一”
“二”
“三”
……
“九十八”
声音噶然而止,李四维如遭雷击……特勤连可是全团最精锐的兄弟啊!
“团长,有些兄弟可能跑散了,”黄化满脸犹豫,“他们……会跟上来的。”
李四维点点头,“兄弟们,抓紧时间休息,半个小时之后,我们去……滕城。”
众人浑身一震……滕城?!
“团长,”孙大力一仰脖子,望着李四维,满脸疑惑,“为啥是滕城?”
李四维心中一颤,“我知道,此去滕城将九死一生,可是……只有去滕城才能让小鬼子乱起来……”
黄化“啪”地一个敬礼,“报告团长,我去。”
“团长,我们也去!”众人目光炯炯地盯着李四维,“跟着您,刀山火海,我们也去!”
“好,”李四维欣慰地扫过那一张张坚毅的面容,一字一顿地说道:“身若虎豹心似铁……这才是特勤连的将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