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想到,上朝世子爷才入土,午时便叫人扒了坟。
卫书启抱着卫静姝一路快马回了王府,瞧见卫静姝那模样,谁也不敢说甚个。
雍靖王妃是晓得初六一行人连同王映芝一道带着家伙上山的,这事本就没遮掩,想瞒也瞒不住。
她心里自是气这些个人坏了李君澈的墓,可听李君澜说卫静姝被抱回来时的那模样,又将那股子气给咽了下去,拉着女儿便问:“她,她当真殉葬了?”
这事还能有假?
人是从棺材里头捞出来的,也不知道还有没口气,可单瞧着那一袭大红的衣裳,却叫人瘆得慌了。
雍靖王妃心里纵然对卫静姝再有不满,也都散了七八分了,忙叫李君澜扶着往子墨斋去瞧一瞧。
换了这府里任何一个女人,也未必有胆量做到卫静姝这般。
原来卫静姝在云州时,李君澜也很是看不上她,虽是模样好,可这大千世界长得比她好的也大有人在。
且性子亦不好,上学那会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哪里比得上许家的姐妹。
后头晓得李君澈为着她费尽心思,还很是骂得两回,自觉卫静姝配不上自家大哥。
直到那日钱周业破城,卫静姝的所作所为这才叫她有所改观,有得今日这一遭,她便再不将如今的卫静姝当原来的卫静姝了。
子墨斋是留给李君澈的院子,原来他幼时便住这儿,后头去了京都,这院子也还替他留着,日日有人洒扫收拾,如今人去了,院里头的摆设却也一样都未动过。
雍靖王妃眼儿一扫,心里就难过,红着眼儿叹得一声,却也不说话。
卫书启是男子,心里再着急也还在院中等着,见雍靖王妃过来,也规矩不错的行一礼,多的话却不说。
王映芝同赵喻娇都在屋里头守着,许锦容同许锦心也早早就来了。
一屋子女眷,互相看一眼,未说话便先眼红。
因着是女眷,府中又有女大夫,便使了王扶柳来。
眼瞧着只余下一口气的卫静姝,王扶柳亦是心情复杂。
只当卫静姝无情无义,白白受了李君澈那般宠爱,可如今论起来,她当真是不如的。
心中一时难平,银针往穴位上插了几根,眼见卫静姝悠悠转醒,这才渐渐缓了过来。
卫静姝一双眸子黯淡无光,抬眼便见素色纱帐,未语便先落泪。
李君澈离去,她心如死灰,痛得麻木也不觉,众人只觉她坚强,可没有人晓得她一刻都等不及,等不及要随他一道去。
只当避了耳目同李君澈葬到一处,这心愿便也了了,可哪晓得到底死不成。
赵喻娇双目发红,气得直跺脚,骂她:“你个蠢货。”
当着雍靖王妃的面又道:“为了一个李君澈,当真连自家父母兄弟姐妹都不要了?”
“他若泉下有知,该如何难过。”
王映芝一身衣裳沾着泥土都还未来得及换,跟着也落泪:“姐姐当真太傻了。”
卫静姝如何不知自个任性妄为,可心里头那点儿苦楚却也无人能说,只咬着唇半响才闭了眼儿,细细的道一句:“他去了,我活着也没意思……”
这许多日子,她连梦都未梦到过李君澈一回,将往昔那些个时光揣在心里想一回,越想便越难过。
不仅难过,还后悔,后悔当初他身中奇毒没有日日陪着他;后悔卫家倒的那些日子不晓得体谅尽同他置气;后悔没有同他一道多走走多看看;亦后悔自个太多小性子处处叫他无奈。
一桩桩一件件的,但凡想起半点,心里便好似刀割般难受,恨不得立时同他一道去了,便再没得这些个痛苦了。
她说得这一句,声儿又轻又细,亦不带多少情感。
可一个个的心里也难过,虽不曾亲身体会,可往细了一想,哪个心里能好受。
许锦容倒是想劝她几句往后的日子还长得很,可见雍靖王妃在边,这些个话再不能当着她的面说的,只拉着卫静姝的手轻声劝她:“世子爷一向紧着你,自然不愿意瞧见你如此的。”
话虽这般说,可死去的人,又如何能知活人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