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映芝本就心思细腻,闲下来想的东西自也多,若非管着世子府的事儿,分了不少心思去,只怕早叫自个给逼疯了。
绿颚捧了盅刚炖好的鸡汤来,见她魂不守舍的,便替她将账本接了过来,轻声道:“夜里头光线不好,姑娘老坐在灯下看账本会伤了眼睛。”
“您今儿也未用甚个,奴婢刚炖了鸡汤,您好歹喝一点。”
王映芝眼帘一垂,点了点头,复又将绿颚手上的账本抽过来:“姐姐有了身孕,自是府中大事,宝山居那儿我插不上手,可好歹也要打赏下去,好叫府里头的下人一道沾沾喜气。”
绿颚秀眉微蹙,轻叹一声,取了头上的发簪将油灯拨亮些,又盛了碗鸡汤出来,有些替她不值:“世子爷自来不看姑娘一眼,却将这府里的管家权都教给姑娘,岂不是将您当个管家看待。”
说得这一句,再想想往昔在江南王家时的景象,又忍不住一叹:“还当姑娘嫁了人必定离了火坑,可如今这世子府怕也是另外一个火坑罢。”
王映芝没说话,只捧了碗喝了半碗鸡汤,这才又看起账本来。
王家必然是个火坑的,原先她当这世子府是根救命稻草,可如今是她自个将这救命稻草点燃,成了个火坑。
她不懂朝政之事,也没得卫静姝那般承着上一世的记忆,也不晓得卫静姝口中所说的安排究竟是甚个安排。
可她却也明白,若是能不忘初心,守着这一方院子,既有自由亦不会被其他人所累,是再好不过的事儿,只可惜,这世间又有几人能守住初心。
“取文房四宝来。”念及这些,王映芝自个也叹口气,唤得绿颚一声,便又压下心头那些郁气。
今儿个国公府送了好些东西来,虽说是给卫静姝的,可按着规矩也要回礼过去。
依着卫家三老爷同三夫人疼孩子那股劲,少不得明儿还得过来探望探望。
府中下人也要打赏下去,喜糖喜钱都少不得,还得赏套新衣裳,多一个月的月钱。
一桩桩,一件件的,都是事,她既管了家,自也不能失礼。
忙起这些个事儿来,那些个伤春悲秋便也抛之脑后了。
绿颚同绯红伺候王映芝到后半夜才歇下,无不替她感到不平的。
可王映芝生来便命不好,如今能得一份安宁,便也算好的了。
第二日,卫仁同余氏,果真来了世子府串门,一道跟来的还有卫静婉同赵喻娇。
一屋子女眷的,卫仁想寻卫静姝说两句话都没机会,便只得同李君澈一道往书房去坐坐。
卫静姝出嫁之时,不喜陪嫁嬷嬷管束,便没要,这会子有了身孕余氏便送了两个有经验的,又同几个笑丫鬟交代些要注意的事儿。
姑嫂三人闲得无事便窝在屋里头说些小话儿。
赵喻娇已经有几个月了,肚子也越发明显起来,一见卫静姝就咯咯笑:“看来我占了不少便宜。”
谁能想到一向栽在李君澈手里的人,如今不仅受李君澈一声嫂嫂,就连李君澈的孩子都得喊她肚里的作哥哥姐姐。
赵喻娇一想起这事儿就觉得万分自豪,整个人都得意得不得了,还总结出一条歪理来,本事逊色点没关系,会嫁人就行了。
卫静姝素来同她交好,自也晓得她那些个小心思,又见她气色极好,周身圆润一圈,便也甜甜喊得一声:“嫂嫂。”
赵喻娇受用,忙将自个昨日临时准备的都叫人搬了来,光是细软的布料便有好几匹,皆是市面上少见的,更别说小孩子辟邪的挂件甚个的,那都是用大匣子装的。
卫静婉这些时日,总同赵喻娇处在一起,性子也没得那般沉闷,瞧着这一堆堆的东西就好笑:“嫂嫂这是把嫁妆都要搬来给三姐姐了。”
赵喻娇轻哼一声,豪气的搭在卫静婉的肩头上,笑道:“别眼红,嫂嫂一点都不偏心,等你成亲时,东西比这个还多。”
她有三处封地,手里又有不少太后给的,哪里就缺钱,将卫静婉的嫁妆都包了都不成问题。
卫静婉到底连亲事都还没个着落的,叫赵喻娇这么一逗,立时臊得面色通红,一跺脚,娇嗔唤一声:“嫂嫂……”
卫静婉自打去岁同叶家退了亲事,到得如今便一直没得着落,原先也有两家瞧着还不错的,不过因着时局变化,后头也没了消息。
卫仁同余氏倒是通了气,日后的局势也难说,要么将她多留两年,要么就在云州寻个婆家便是,是以一直搁置到如今。
卫静姝原先听得一耳朵,倒也觉得可行,依着前世的轨迹,后头两年局势只会越来越乱,京都也非久待之地。
加上卫静婉素来在云州长大,不喜京都这些人情事故,日后若能回云州去,怕她也是欢喜的。
赵喻娇不晓得这些个事儿,不过也晓得如今的局势,对卫静婉的婚事也不利,便也逗两句就算了。
到得午膳时分,王映芝便亲自来请各位用膳。
她一身胭脂红薄纱裙,瞧着娇娇弱弱,却又不卑不亢的,既有女子的温柔,又有大家闺秀的气度,叫余氏都忍不住多瞧两眼。
可随即,又叫余氏担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