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幂听着凌晨突然间拔高的声音，从那声音中她能够感觉到凌晨有多么的紧张自己，这使她好像一个做了坏事的小孩一样，有一种隐秘的欢喜。

她在道德上谴责自己不该平白无故地又让凌晨牵肠挂肚，可是人活着，哪里管的了那么多？

人就这么短短几十年，谁还不图感官上和情感上的片刻欢愉呢。

她贪恋凌晨给她的关怀和温暖，她喜欢被人惦记的滋味儿。

被人忽视和被人遗忘能够让她仿若置身冰窖，如果凌晨再不来看她她想她会发疯。

至于以后——

管它什么以后。

谁知道她还能活多久呢？

能有眼前的快乐，就不要去想以后了。

谁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以后。

唐幂小心地克制住自己的笑意。她很想尽力去想凌晨描述自己身体上的不适，可是，真是奇怪啊，从刚刚开始接起凌晨的电话开始，她身上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病痛，都悄悄的离开了她。

她现在没有哪里不舒服，如果非要说哪里不舒服的话，就是不能够马上见到凌晨。

要是能够马上见到凌晨，她想，她会是全世界最幸福最快乐的人。

“你怎么不说话？喂？你能听到我说话吗？到底哪里不舒服，唐幂你不要不吭声，你告诉我——”少年的声音带着控制不住的担忧。

“我……其实我……”唐幂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她犹犹豫豫了半天，终于轻声说道：“凌晨，我就是想你了。”

“……”电话那一头的凌晨彻底沉默了。

“凌晨？”唐幂怕凌晨没有听见自己那蚊子哼哼似的一声，小心翼翼地又重复了一遍，“对不起……我想你了，凌晨。”

凌晨仿佛忍无可忍地爆发地吼道：“你想我？你想我为什么要想方设法地赶我走？不是一点儿都瞧不上像我这样的乡里人么？你不是嫌我烦么？唐幂！你到底是他妈的什么意思？！这样玩弄我很有意思吗？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到底怎么看我，你就不能，明明白白地告诉我吗？是，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我知道我只是个乡下小子给不了你幸福，可是……可是……”

凌晨的声音中突然透出了一丝哽咽。

他控制不住地喘息着，十分难受一样，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可是，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唐幂，你明明知道的，你知道我喜欢你喜欢的要死，你知道我都快为你疯了，我这辈子从来没有像喜欢一个人一样喜欢你——你都知道的，不是吗？那你呢，你喜欢我，还是不喜欢我？如果你不喜欢我，就不要再来招惹我，你知不知道，随便招惹一个你不喜欢的人，是在让这个人死，是在一点一点地毁掉这个人，把这个人的心踩在脚底下！你一定要看着我的心在你脚底下碎成渣你才开心吗？唐幂，你真是个无情的女人！我……我恨你，我真后悔认识你……”

凌晨痛苦地说完这样一大段话之后，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唐幂听着电话里头少年哭泣的声音，只觉得自己的心才是真的碎成了一片一片。

她心疼极了，她那么爱他，怎么能让他因为她哭成这样？

是她错了，她应该告诉他，她有多么多么的喜欢他，甚至，她对他的喜欢，一点都不逊于他对她！

唐幂这样想着，豁然从地上站起来。

刚刚还浑身无力的女人，此时浑身上下仿佛积攒了满满的力气。

她想要马上赶到他身边，马上紧紧地抱住他，吻去他脸上的泪痕。

她再也不想让他哭了。

“凌晨，你别哭了，好不好？”她一面握着手机朝外面走去，一面对着手机说道：“凌晨，你听着，不管你后悔不后悔，我可是一点儿都不后悔认识你，因为你，我的生命重新有了意义，你对我来说，就像是一个天使一样。我怎么可能不喜欢你呢？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以前我故意说那些伤人的话，是害怕你被我连累，害怕你因为我受到伤害，我是想保护你——虽然，我并没有什么资格，也没什么能力来保护你，可是凌晨，如果我喜欢你这件事会让你受到伤害的话，我宁愿控制住我自己，不去喜欢你，不去见你。我以为我可以做到的，但我还是高估了我自己。我做不到，我想你，我疯狂地想你，如果再见不到你，我一定会死掉的。”

唐幂光着脚飞快地走下旋转楼梯，她手上拎着车钥匙，她想，必须现在马上立刻见到凌晨，她连一天都等不了了。

“你说的……是真的吗？”少年带着哭音的声音传来，那声音软软糯糯的，让唐幂想起了初见时少年在小眉身边阳光而乖巧的模样。

她的嘴角情不自禁地绽开了一丝微笑：“是真的，凌晨，我喜欢你，不，我——”

“先别说。”凌晨仿佛知道她要说什么一样打断了她，“那句话，等我们见面，我要你亲口告诉我。”

唐幂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她在空荡荡的客厅中停下来，问道：“凌晨，你现在在哪儿？”

“你猜我在哪儿。”少年心情很好地吹了一声口哨。

唐幂隐隐约约听见了这一声口哨。

她有点不敢相信地望向大门的方向：“凌晨，你……你不会是……在我家门外吧？”

凌晨没有说话。

唐幂听到凌晨在手机里用手机吹起了一首歌，那是一首英文老歌，曾经在两人骑车上山的路上，他吹给她听过。

现在，那口哨声不仅仅从手机中传来，同时，也从非常近的地方传来。

唐幂一步一步地走到了门口。

然后，她放下手中的手机，用力地拉开了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