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刘通应声。
“文伯府教女无方,丢尽皇家颜面,取消爵位世袭罔替,罚俸禄三年!”元晋帝心里怒火难平,他指着刘通道:“立即着内阁大学士拟旨!”
“是。”刘通立即出宫请内阁大臣徐耒进宫拟旨。
元晋帝捂着痛得欲裂的脑袋,坐在龙椅里,印堂上隐隐的灰暗略带黑色。
而礼王将文娴关押在僻静的厢房中,勒令下人抬一桶冰水过来,安排两个粗使婆子,“她醒过来,将人丢进木桶里。”
“是,王爷。”婆子将文娴扶着放在床上。
礼王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不久,文娴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嘴里喊着,“热。”
婆子抓起她丢进冰水里,彻骨的寒冷令文娴瞬间清醒过来,一只手将她的脑袋摁进水里。文娴扑腾着挣扎,快要闭过气去,那只手松开,她吐出一口水,大口大口的喘息。下一刻,又被摁进水里,将要窒息再将她放出来,反复折腾大半宿,文娴去掉半条命,体内的药效解了,才将她拎出来,丢在床上。
文娴双眼喷火,指着两个婆子道:“你们好大的胆子,敢将我溺在水里!明日让王爷,将你们统统杖毙!”
婆子们早就听到风声,王妃不得宠,洞房被冷落,她在宫里做了丢尽皇家颜面的事情,王爷将她关在这里,文娴这辈子没有翻身的可能!
“王妃忘了自个干的丑事?老奴也是奉命行事,王妃还是好好在这里反省,说不定有活命的机会。”婆子丢下这句话,离开屋子,嘭地关上门。
婆子的话让文娴心中惊慌不已,那些被忘掉的画面,一帧帧在脑海中呈现,全是她向侍卫与太监求欢的画面,文娴脸色煞白,气焰顿消,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耻辱与恐慌。她在皇宫做出这种下贱的事情,最后惊动皇上,却没有将她处死,很大的原因是念在礼王新婚的份面上。
想着婆子的话,文娴浑身发冷,礼王是不打算让她活了。不是将她关到死,就是等一段时日,再找个契机让她暴毙。
她不想死!她还这般年轻!
文娴顾不得身上的虚软,脱掉身上湿透的衣裳,跳进冰水里,狠狠擦拭被太监和侍卫碰触过的身体,眼底布满嫌恶之色,恨不得将那些下贱的人,全都给杀了!
心里怨恨文贵妃狠毒,下手半点不留情,给她吃chun药,就是让她yín_luàn宫廷!
皮都快要搓掉,冻得浑身僵硬,文娴才从冰桶里爬出来,皮肤全都变成青色,牙关打颤,从箱笼里翻出一件衣裳穿上,‘阿嚏’一连打几个喷嚏,文娴吸一吸堵塞的鼻子,去开门。门板已经上锁,掌心拍红了,外面也没有动静。
文娴看着屋子里紧闭的窗户,推开窗子,惊喜地发现窗子没有被封死,她踩在凳子上翻出窗户,从后门跑出去,打算回文伯府,求她娘救命。
守门的婆子,就是将她按在冰水里的两个婆子,文娴脸色一变,她躲起来,等明早换人的时候再跑出去。
天蒙蒙亮,婆子已经被人替换走,文娴躲在草丛里,四肢冻得僵硬。中药后身体本来就虚弱,冰水里泡很久,吹半宿冷风,文娴病倒了,脑袋昏沉,浑身滚烫。她摇了摇头,支撑住,堂而皇之地走出后门。
婆子认出文娴是新王妃,并没有阻拦,只是心里嘀咕着,王妃大清早从后门离开做什么?
很快,她就知道了,王妃是逃跑了!
礼王府派人出来追拿文娴。
文娴一出府,就往文伯府跑。发现有人在追拿她,文娴东躲西藏,脑子昏昏沉沉,慌不择路,跑到繁华的街道。她喘着粗气,抬头茫然地看着四周,忽而,目光一顿,他看见人群里鬼鬼祟祟地贺平章!
心里涌起怒火,如果不是贺平章,她怎么会沦落到今日这种下场?不是这个贱人的诬赖,她还是风光无限的礼王妃!
文娴咬着牙根,含恨地朝贺平章走过去。街道上人来人往,她一下子被困在人潮中,看不见贺平章。手腕突然一紧,她被大力的朝一个方向拽去,贺平章的面容在她面前一闪而逝,胸口剧痛,一把剑从胸口贯穿,身后也传来一道闷哼声,贺平章被刺穿文娴的剑扎伤胸口。
他忍着痛,将文娴往前一推,顺着人潮散去。
刺客拔出剑,文娴扑通倒在地上,胸前的血窟窿汩汩冒着血。
周遭的百姓受到惊吓,尖叫着,“杀人了!出人命了!”
刺客看着混乱的人群,不见贺平章的踪影。
贺平章捂着胸口,跌跌撞撞地往僻静地巷子里蹿去,冷汗滴落进眼睛,肩膀往眼睛一擦,他看见一户院门打开,文氏拿着帷帽戴在头上准备离开。
“扑通”一声,贺平章摔在门口,站在门内的宝翎看一眼贺平章,又看一眼文氏,示意她快点离开。
文氏颔首,脚步蹒跚的离开。
宝翎看着眼前的人,唇边浮现一抹冷笑,这个人不就是文娴联手,谋夺永安清白的男人?
贺平章伸出手,向宝翎求救,“救……救我……”
宝翎踱步至他的身边,讥诮道:“本宫为什么救你?”
贺平章从怀里掏了掏,拿出那本小册子。
宝翎看着皱巴巴的小册子,皱起眉心,捡起来翻看,越看越心惊,她捂着心口,目光凌厉地看向贺平章,“你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
“捡……捡的……”贺平章十分虚弱,看着掌心暗黑的血,剑上涂了毒药。
宝翎攥紧手中的册子,她终于明白父皇为何不重用兴宁侯,却处处维护兴宁侯,原来是有把柄在兴宁侯手里。难怪兴宁侯是父皇宠臣,行事却不敢嚣张,也是怕被父皇给除掉。
贺平章‘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支撑不住,昏死过去。
宝翎看着面色青白的贺平章,沉吟片刻,吩咐香凝道:“将他拖进去,请郎中过来。”
郎中急匆匆过来给贺平章诊脉,检查胸口的伤势,摇头道:“他毒入肺腑,没有办法根治,吃药压制,最多只能活一年。”
“一年?”
“是的,他的毒在肺腑,我给他施针压制毒素,可能每日都要受心绞痛之苦。”郎中给贺平章施针,清理伤口,包扎好,留下药方离开。
宝翎看着半死不活的贺平章,冷哼一声,“薄命相。”
“公主,如何处置他?”香凝在一旁问道。
宝翎看一眼手中的册子,好歹他给她送来这么大的一个惊喜,“留一个人照看他。”是死是活,就与她无关了。
香凝安排一个婢女留下来,照看贺平章的生活起居。
“回宫。”宝翎坐在马车上,突然想起一事,“今日初几?”
“回禀公主,今日初三。”
“初三……还有六日科考。”宝翎嘴角弯了弯,商枝的未婚夫婿,不就是进京参加科举吗?“十年前会试贡院,生出火灾,烧死举人九十余人,烧伤者不计其数,令人不胜唏嘘啊。”
二月是大风肆虐的时节,考棚是木板与苇席搭建,一旦起火便是火烧连棚。
宝翎目光微微闪了闪,准备动用关系,将薛慎之安排在靠近火号的考棚。
——
国师府。
文伯爷求见,一见到楼夙,跪在地上哭求,“国师大人,小女被人算计中药,才会举止出格,皇上降旨取消爵位世袭罔替。如今小女被人杀死于闹市,皇上只派人彻查,并未收回成命。下官恳请国师在皇上面前,为下官求情,美言几句。”
楼夙将最后一字写下,经文算是抄完了,他晾干墨迹,这才抬头看向文伯爷。
“伯爷还记得之前替文小姐求药方,签下契书一事?”楼夙将契书拿出来,扔在文伯爷脚边,“你将兴宁侯府这几十年来做的罪孽,证据悉数取来,抵这一纸契书,本座再向你请求皇上开恩。”
文伯府与兴宁侯府是姻亲,兴宁侯府犯下罪恶,文伯府也有牵扯,文伯爷手里多少有罪证在。
“这……”
“文贵妃与伯爷兄妹情分,并不亲厚。”楼夙漫不经心的提起。
文伯爷心中凛然,文娴中的药就是文贵妃下的,她为永安一事,将他记恨上。文娴一死,让礼王丢尽脸面,礼王那边靠不住,他又与兴宁侯撕破脸,如今文贵妃也将屠刀指向他,只有求得国师的庇护。
但是将兴宁侯的罪证给国师,他也将自己的命脉送到国师的手里。
“你以为没有那些罪证,你就能避开劫难?”楼夙轻笑一声,似乎在讽笑他不自量力。
文伯爷握紧了拳头,佝偻着背脊跪在地上,心中最后一线生机似乎被楼夙掐灭,他长叹一声,“我给。”
楼夙眼底并无波动,仿佛在他的意料之中。
“几十年的证据,我需要时间,半个月!”文伯爷提出时间上的宽限。
楼夙手指叩击一下桌面。
准了。
文伯爷心情沉重地退出三清殿,他不能让爵位断在他的手里,只能放手一搏了!
他一走,净月捧着一叠资料进入三清殿,“主子,属下已经查明,贺平章是杏花村里正贺良广与邓桂花之子,他的身世并无异样,遇见钟鸣是意外。另外,钟鸣已经死了,他去别庄取东西被兴宁侯的私兵截杀。”
楼夙垂着眼眸,辨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还有一事,当初嘉郡王妃误认薛慎之为宁雅县主的孩子,据说他的样貌与宁雅县主、李玉珩有几分相似。正好他也是杏花村人,属下一并将他查了。”净月将薛慎之的资料放在楼夙手边,“薛慎之是宁雅县主所出!”
楼夙眼中波澜剧烈的晃动。
净月道:“二十年前,薛定云的妻子许氏生产那一日,薛定云去请稳婆,半路上捡到薛慎之,因为救薛慎之摔断一条腿,薛大虎将人带回去,再去请稳婆,许氏生下死胎,在乡下生死胎会传出闲话,名声不好听,薛定云夫妻将此事隐瞒下来,将薛慎之当做亲生儿子养着,许氏却怨恨薛慎之,因为他的缘故,耽误请稳婆接生,才会害得她的儿子胎死腹中。这些年一直苛待薛慎之,直到薛大虎救薛慎之而死,许氏无法容忍,将薛慎之赶出薛家。”
楼夙沉默良久,他问,“为何胎死腹中?”
净月解释道:“属下找了稳婆查证,她记起这一件事,孩子并非是因为耽误时间而胎死腹中,胎儿在腹中死了几日,脐带绕着脖子窒息而亡,许氏不愿相信,认定是薛慎之的到来,克死她的儿子。”
楼夙点了点头,并未拆开资料,而是往净月面前一推,“送到嘉郡王府。”
“是!”净月拿着资料送去嘉郡王府。
嘉郡王妃反反复复看着资料,确定薛慎之是她的外孙,压在心口的大石落下,迫不及待想要去找薛慎之,她记起商枝的话,又想起身边虎视眈眈的人,强行按耐住要见外孙,与外孙相认的冲动,吩咐沉香准备香油钱,她要去国寺住几日,在菩萨面前还愿。
——
商枝提心吊胆几日,就怕嘉郡王妃找上门来,招来其他的是非,扰乱薛慎之清净。直到科举的前一日,嘉郡王妃那边都毫无动静,反而传出嘉郡王妃要从宗室过继,打压庶子。
京城里的贵族圈闻到风声,宴会邀请宾客,直接请嘉郡王妃,并不再给贺氏递帖子。这一举动,足以说明圈子里的人,到底是看中嫡庶之别。
之前嘉郡王妃不管事,朱淳是公认的继承人,自然会给贺氏送帖子,与下一任郡王妃打好关系。如今事情有变,都是正经的嫡出,谁会自降身份接待庶出?
嘉郡王妃的手段,让商枝挺欣慰,至少她在表明态度,为了薛慎之,她愿意重新出现在人前,拾起她应有的权利,尽她所能为薛慎之挡风遮雨。
只因为她一句话,嘉郡王妃再想念薛慎之,都能克制不来相见,足以说明薛慎之在她心底有多重要。
商枝将那一日与嘉郡王妃的谈话,全部告诉薛慎之,薛慎之也赞同。商枝反倒过意不去,是她擅作主张了。
“等你科考完,去见一见嘉郡王妃。”商枝将锅里煮的水煮鸡蛋捞出来,装在碗里晾着,给薛慎之明天带去考场吃。
薛慎之沉默半晌,方才点头,“好。”
商枝朝他笑了一下,数一数鸡蛋,一共十八个,会试有三场,每场三天,从二月初九到二月十八号。好在春闱不比秋闱,食物只要不加水,可以保存七八天。
她特地割了几斤牛肉与猪肉,全都切成条腌制,放在锅里用油炸干,加一些调料,并不放很辣,只是加一点辣椒粉,香辣鲜美的气味扑鼻,商枝尝一根肉干,十分入味有嚼劲。
商枝将瓷坛子的水渍擦干净,将牛肉与猪肉分装好,叮嘱薛慎之,“你吃的时候,用干净筷子挟出来,这样罐子里的肉干能够储存时间长一点不会变味。”
又给薛慎之做几个大肉包,与一些点心,只够头三天吃,后面的六天,商枝给做的是馒头与烙饼。
薛慎之看着商枝准备满满一大包,不由得失笑,从中拿出九个鸡蛋,“我吃不了这么多,留着明日做早饭吃。”
商枝想一想,包袱里装的干粮足够他参加完考试。
“行吧。”商枝看着薛慎之经过调理,微微红润的面色,准备两壶水,一壶盐糖水给他补充体能的,一壶开水给他解渴,准备得十分充分,“你的学具准备好了吗?还有油灯之类。”
“都准备好了。”薛慎之看着商枝操心的模样,忍不住拉着她抱进怀里,想亲一亲她,却被商枝毫不留情面的推开,“我看一看。”
商枝比薛慎之还紧张,生怕他有个不注意漏掉东西,看着篮子里准备的两支毛笔,絮絮叨叨地说道:“两支怎么够,你多准备几支,不占地方,还有墨碇,也多带两块备用,如果这块不好用咋办?”说着去书房取来两块墨碇与几支毛笔。
薛慎之十分无奈,却也由着她,让她放心一点。
一切都准备就绪,两个人洗漱躺在床上,商枝翻来覆去睡不着,“你回房去睡?我怕吵着你睡不好,影响明日考试。”
薛慎之将她搂进怀里,双腿夹住她乱动的脚,“我给你讲一个年兽的故事?”
商枝靠在他的胸膛,听他说讲故事给她听,眼睛一亮,“你还会讲故事?以前都没听你说过。”
薛慎之揉着她的脑袋,低笑一声,“我的娘子睡不着,只能出此下策了。”
商枝听到‘娘子’二字,脸颊滚烫,抱着他的腰,缩进他怀中,耳边传来他清润地嗓音,“传说在很早以前的太古时代,有一种凶猛的怪兽,名字叫‘年’,它生性非常的凶残,喜欢吃人……人们就会穿红挂红以示喜庆,并除旧迎新之时大放爆竹,后来‘年’就再也不敢来了。”
这个故事,就是哄一哄孩子,商枝却在他低沉地嗓音中,渐渐地熟睡过去。
薛慎之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眉眼温柔,握着她的手心,在唇边亲一下,将她的脑袋抬起来,被子掖在下颔,拥着她一起睡过去。
天蒙蒙亮,商枝在薛慎之怀中醒过来,轻手轻脚下床,钻进厨房做早饭。
她一动,薛慎之就醒过来,紧跟着起身,洗漱后,帮着商枝做早饭。
早饭做好,沈秋也起来了,摆好碗筷。
龚星辰还未起床,商枝给他留一份,三个人围坐起来吃早饭。
吃完早饭,商枝与沈秋送薛慎之去贡院。
贡院里已经排起长龙,等着兵卫搜身,检查随身携带的物品是否有夹带私藏,与乡试的程序差不多。
轮到薛慎之的时候,已经半个时辰过去,大包小包摆在桌面上,兵卫忍不住看一眼几个人。
拆开包袱,闻到食物的香味,忍不住咽咽口水,实在是太香了,又品种丰盛,算是检查最煎熬的一个。其他人不乏出身好的,但是食物的香味却没有这般勾人。
“过!”薛慎之的检查完,确定没有问题,有人给他考棚的牌子。
薛慎之拿着牌子,皱一皱眉。
火号。
------题外话------
啊啊啊,终于科考了!
薛哥要崛起了!
能够娶媳妇了!
嘿嘿,小绫子好久没有一章更新一万字加了,今天更新了一万一!棒不棒!希望能够继续保持,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