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钟?
李珍檬本能地伸手去摸,“哗啦!”一声,什么东西摔在地上,歌声戛然而止。
——果然是闹钟。
李珍檬清醒了。
睁眼了。
自己躺在床上——陌生的床铺,陌生的被子,陌生的天花板。
李珍檬转头朝旁边一看,小书桌旁趴着一个人……倒不是陌生的人。
……结果自己昨天还是睡着了?说好的不吃不喝不知困倦的神仙呢?
再搜寻一下昨晚最后的清醒的记忆……甚至没有坚持到段响剑洗漱回来?
李珍檬抬头看了看被自己扇到床底下的闹钟:六点。
她一下子要从床上弹起,弹到一半反应过来段响剑还睡着,于是又赶紧收住动作,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但趴在桌上的那个人还是醒了。
“……早。”
“早……”
明明只是正常的一起醒来……但就是十分尴尬。
流满脑沟的尴尬。
可能在一个房间里待得太久,不管做了什么……都会这么尴尬吧。
段响剑揉揉眼睛,打了一个含蓄的呵欠。
“昨天你趴桌子上睡着了……”他解释了一半,然后换了话头,“我去做早饭,衣柜里有我小时候的衣服,你可以穿上试试……”
说着他又顿了顿,直接过去打开衣柜,翻找几下,拿出一套胸前有喜羊羊的运动服来。
“穿这个吧,这个比较新。”
睡了人家的床,摔坏人家的闹钟,穿了人家的衣服,还要吃人家做的饭……李珍檬觉得自己已经把今年一整年的厚脸皮份额全用完了。虽然她多次小声表示“不饿,不会饿的,不用做我的份”,但说到最后还是逃不过一句“真香”。
穿着喜羊羊运动服,坐在小餐桌边说的。
确实挺香,这个鸡蛋饼;虽然这身体吃不出味道,但光是闻着就很香。
安静又迅速地吃完饭后,两人悄悄走出家门。出门前李珍檬回头看了一眼,主卧的门关着,玄关多了一双女鞋——段响剑的妈妈已经回来了。
天刚蒙蒙亮,楼道里还是很暗。两人一前一后地下了楼,段响剑去一楼楼梯间里推出一辆有些旧的山地车,捏捏轮胎,确认还有气,然后用抹布仔细地擦了车凳和后座。
“以前三中离我家近,就骑车上下学,”他解释道,“现在远了,就搭公车……不过我想这种时候还是骑车比较快。”
“所以现在先去哪儿?”他问。
李珍檬想了想:“去学校吧。”
“不回家看看?”段响剑一愣,“斩沧他可不一定会去学校的,他又不急考试。”
“……但是林老师会去啊,”李珍檬说,“他这么狡猾,一定有办法的。”
段响剑顿了顿:“说的也是。”
于是经历一番“抓紧我”“不、还是别抓了……怪痒的……”“……算了抓紧,别摔”“不行不行那里不行”“……我说你咋这么烦”的讨论后,自行车终于上路,驶上清晨的街道。
(虽然穿的是运动裤,但花季少女的矜持还是让李珍檬十分含蓄地侧身坐了。)
这里是一片老城区,这个点出来活动的都是买菜和晨练的大爷大叔,阿姨大姐。段响剑骑得很快,自行车一路经过热气腾腾的早点摊,经过人声鼎沸的菜市场,吆喝声叫卖声还有讨价还价的声音不断从耳边溜过;无数个“今天”已经从热乎乎的馄饨面里,你来我往的寒暄里开始了。
李珍檬突然觉得这大概就是人间烟火,好像刚出炉的热包子,平平无奇,又亲切可爱。她忍不住在自行车后座上晃荡起久违的小短腿来了。
奇怪,明明自己也是个凡夫俗子,甚至还没成年,又哪来这种好像王家卫电影似的老气横秋的神仙腔调的感慨?
“冷不冷?冷的话把运动服的帽子戴上。”前面的人突然说。
“不冷,”李珍檬说,“话说大哥,你既然怕人群,为什么平时没看出来啊?”
家住在这么热闹的老城区,每周末还会替妈妈去小吃街出摊……为什么还会有人群恐惧症?
前面的人顿了一下:“……怕还是怕的,但是我总得克服这毛病,总不能一辈子……”
“有什么关系,”李珍檬说,“这又不是什么大毛病——我还怕蟑螂呢,谁来跟我说不能怕蟑螂,怕蟑螂丢人,我先请他吃一窝!”
前面的人好像笑了笑。
“而且那个剑灵不是也要你改吗?你要是真改了,岂不是正中他下怀?”李珍檬说,“不能改!为了气死他也不能改!人群恐惧症不丢人,听他的话乖乖照做才丢人!”
前面的人不笑了。
“你这话的语气,怎么跟林落焰似的。”段响剑说。
李珍檬一愣,顿时感觉自己被侮辱——并不是说林落焰不好,但就像她虽然喜欢小猪佩奇,不代表她听到有人说她像小猪佩奇就会高兴。
居然说她像林落焰?居然说她像林落焰那个神经比斑马线还宽的钢铁直男?
李珍檬气呼呼地不说话了。
自行车风驰电掣地驶过大街小巷,转过一个又一个路口,即将到达学校。
“等会儿我把车停外面,你躲在我后面,跟我一起进去。”段响剑说。
“哦。”气呼呼地说的。
“吱——!”
自行车突然猛地一个刹车,李珍檬措不及防一头撞上段响剑的后背,差点咬到舌头。
“什么情况?”李珍檬说。
“看左边,前面。”段响剑说完,再次蹬起自行车,更快地朝前冲去。
李珍檬顺着他说的“左边”“前面”一看——一个从没见过但十分熟悉的背影。
是自己。
自己背着自己的书包,骑在自己的小电驴上,朝学校的方向去了。
李珍檬急得大叫:“快!快追!不能让他替我考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