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悟空。”六耳猕猴神情幽怨地看着观音,一字字道。
我只是六耳猕猴,我生于山野,长于天地,本自由快活,而你们这些虚伪做作的佛圣菩萨,为了一己之私,给我套上金箍,算计折磨于我,今日,我必让你血债血偿,与你们佛门势不两立!”
六耳猕猴“嗖”地一下将铁杆兵从观音胸中抽出,猩红色的血立时如雨点般洋洋洒洒地飘忽零落,观音的身体也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光华流转,鲜艳夺目的莲台在落地的瞬间如被摔坏的瓷器般支离破碎,清净琉璃瓶和杨柳枝一左一右散落在一旁,观音双手撑地,挣扎着想站起,无奈心脏已损,气力已衰,那些就连一个虚弱的凡人都能轻易完成的动作,于此时的她而言,却是无比的艰难。
就在这时,六耳猕猴按落云头,重重一棒砸在了观音的脑袋上。
嘭!脑壳崩裂,脑浆狂飙,鲜血四溢,泥丸宫亦在此时被打得粉碎,主神念损毁,其余念头皆如无头苍蝇般向四下里飞散。
慈航恶道!你休想有一丝一毫痕迹留存于世间!”殷洪厉声暴喝,眼眸中寒芒一闪,阴阳镜蓝面轻轻一晃,幽深诡异的寒光再次倾巢而出,如后世的切割机剁肉一般,将观音那一颗颗核桃大小的晶莹念头挨个切成碎片。
我让你害我!让你用金箍咒我!”六耳猕猴歇斯底里地咆哮着,铁杆兵一棍接着一棍,狂风骤雨般落在观音了无生机地躯体上。
他双眸赤红,额头青筋暴起,一棍快似一棍,一棍紧似一棍,獠牙咬得咯吱咯吱作响,面孔阴沉、五官扭曲,鲜红色的血和乳白色的脑浆洋洋洒洒地飞溅到他的脸上和身上,大自然最深处的狂野与凶悍在顷刻间如山洪般倾泻而出,显得异常的狰狞、可怖。
直到观音的身子被打成一团分不清人兽的碎肉之后,六耳猕猴方才停手,收起铁杆兵,在一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六耳道友,这慈航恶道已神形俱灭,你与她的恩怨也算是有了个了结,该放下的,可以放下了。”殷洪走到六耳身前,轻拍其肩膀,轻声叹息道。
观音神魂湮灭,肉身尽毁,殷洪只感念头一阵通达,仿佛一块压在身上的巨石在顷刻间卸下,被仇恨与怨忿捆绑了多年的心终于得到了释放。
他自然希望,这位和他并肩作战的六耳道友也能放下压在心头的仇怨,从此逍遥快活地度日。
六耳猕猴轻长叹一声,抬起手挠了挠被鲜血染红的腮部,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
击杀观音,只是前奏,我们和佛门的战斗,才刚刚开始,观音,在高手如云,底蕴深不可测的佛门之中只能算是个稍微厉害的打手,若是佛门得知观音之死乃我们所为,必定会派出更为厉害的高手对我们进行围剿,难道令师赤精子没有告诉你,在击杀观音之后,你该何去何从吗?”
家师只告诉我,那慈航恶道正在狮驼岭被围,与四位道友打得难解难分,故将阴阳镜和八卦紫仙衣两样镇山之宝交授于我,让我来给各位道友助拳,联手击杀此恶道,了却了她与我,还有我们道教阐门的因果,事成之后,我自当回山复命,至于今后的路,家师自有安排。”殷洪不偏不倚地凝视着六耳猕猴的眼睛,双手抱拳,彬彬有礼地道。
你那师父赤精子真是好算计,在我们与那观音打得难分难解,快要把那观音的战力消耗殆尽的时候,让你突然来此横插一杠,将观音击杀,之后便悄无声息地回山,他日若佛门知晓观音死讯,必将把所有的仇恨都扣在我们的头上,而你和你们道派阐门,却不会承担佛门的任何仇恨和报复,因为没有人想到,是你给了观音那致命的一击!”青狮冷然道,手中翠柄银刀重重地点在地上,金石交鸣的铿锵之声登时响起,圆睁的眼眸怒意顿生。
大哥,你这是?”感到风中火药味渐浓,白象连忙出声劝阻道,他可不希望,之前还联手对敌,并肩作战的道友为了些无厘头的小事在顷刻间反目成仇,挥戈相向。
既然击杀观音,我自是不害怕承担佛门的报复,反正早晚有一天,我们和佛门都会兵戎相见,但是。”青狮顿了顿,目光忽的变得异常的清冷明亮。
只是,我不喜欢有人和我们一起摘了桃子之后,却怯于分担那可能降临到头上的风险。
大哥,我们虽非割肉喂鹰的良善之辈,但为人行事亦不可忘本,刚才若不是这位殷洪道友先以阴阳镜毁伤观音的神魂,之后再仗着八卦紫仙衣强大护持,以出其不意地方式舍身攻击,刺伤观音琵琶骨,毁其千手千目观音法相的话,这位六耳道友,又如何能一棍洞穿其心脏,将其彻底击杀?”大鹏看了看伫立在一旁,面色波澜不惊的殷洪,再瞅瞅不时地抓耳挠腮,左顾右盼的六耳猕猴,沉声对青狮道。
这......青狮咬着牙,想要反驳,但又无法从大鹏的话语中找到突破口,因为,大鹏所言,却是事实。
他只是心有不甘地看着殷洪,紧握着翠柄银刀,獠牙打磨了半天,硬是没有吐出一个像样的字眼。
多谢殷洪道友助我等击杀观音,现观音肉身已毁,其千手观音法相所持之兵刃法宝皆散落在地,已成无主之物,道友若是喜欢,可尽是拿去,我这位义兄性情直爽,脾气暴烈,言语之中若有冲撞之处还望道友莫怪。”大鹏缓步走上前来,谦逊地道,言辞之真挚诚恳无半丝半豪的惺惺作态。
我此来只为了解往事因果,岂有贪图法宝之意。”殷洪漫不经心地看了看散落了一地的宝剑、短戟、青竹箧,金轮等法宝兵刃,眼中并无丝毫的贪婪渴求之欲,宛若一个见惯了山珍海味,绫罗绸缎的大富翁在看着一堆毫不起眼的破铜烂铁。
这位青狮道友至情至性,率性坦诚,言语虽有些粗鲁,但终究是比那些上一秒和你称兄道弟,下一秒便可将刀子捅入你心脏的虚伪做作之徒强上许多,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就此别过。”
话音刚落,殷洪便驾云离去。
三弟,你刚才为何胳膊肘向外拐?向着那家伙说话?”青狮朝着殷洪消失的方向恨恨地看了几眼,然后将略显阴沉的脸转向了大鹏,很是埋怨地问。
若是没有殷洪用阴阳镜突染一照,突如其来地舍身一击重创观音琵琶骨,毁掉观音千手千目法相的话,我们还真的难以将这个佛门高手当场击杀。”大鹏长叹一声,略显无奈地道。
无论如何,我们终归是欠了殷洪一份情,还有就是,我们既已决定和佛门分庭抗礼,且灵魂深处禁制未除,又何必再树强敌,殷洪下山袭杀观音,相助我们,你认为,那仅仅是赤精子一人的主意吗?”
三弟你的意思是?”青狮闻言微微一愣,仿佛心念中的某种东西瞬间遭到触碰,被愠怒充斥着的眼眸里渐渐地散发出一抹明澈的色泽。
一时间,纵是性情率直、智谋不深的青狮也似乎想到了一些东西。
没错。”大鹏肯定地点了点头,清冷的目光如雪莲般绽放。
击杀在凡世中享誉清名,在佛界亦有着非凡地位的观音,无异于和整个佛门宣战,如此大事,岂是赤精子区区一介混元金仙所能决定,这必是元始天尊的授意,甚至可能是三清达成的共识,若是三清决定与我们为敌,无疑会成为我们强大的盟友,殷洪此来,并非下山摘桃子,很可能是奉了三清的法旨前来相助,意图把我们拉入其阵营,充当对抗佛门的助力。”
三弟此言甚是,只是三清之中,除了我们曾经的祖师爷通天教主,太上和元始皆是精于算计之人,若投入他们的阵营,不知道会不会沦为棋子炮灰。”白象眼珠微转,脸上神色阴晴不定,颇为担忧地说。
大能之间的战斗,圣人以下皆为刍狗。”大鹏长叹一声,冷然道,目光变得更为冰冷锋锐。
若要由棋子变为大能手中无法随意抛弃的助力,在大战中保全自己,唯有专心修炼,提高自身修为,方为上上之道。”
六耳道友,观音已死,佛门必会不遗余力地追查,此处已然不是久留之地,你是否该带我们去见那孙悟空,让他为我们兄弟解开神魂中的禁制?”大鹏忽然把脸转向了六耳猕猴,不紧不慢地道。
因为六耳猕猴一棒击杀了观音的缘故,大鹏叹服其果断悍勇,刚猛精进,对他的称呼也由原先不屑一顾的“六耳猕猴”变成略带敬意的“六耳道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