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逸飞见她愣愣地盯着那张白纸,一动不动,连眼睛都不动一下,他发现不对劲了,一把抓过自己好不容易固定好的画板,扔在地上,抓住苏凡颤抖的肩膀,叫着她的名字。
张阿姨见状,赶紧按着呼叫器。
覃逸飞猛地搂住失神的苏凡,不停地说:“没事,没事,雪初,没事的,没事的。什么都别想,没事的。”
她的身体,如风中落叶,不停地颤抖着,那支笔攥在她的手中,越来越紧。
覃逸飞拥着她,他似乎感觉到她的身体有些冰凉,似乎听见她的牙齿在打颤。
天,出什么事了?
他赶紧松开她看着她,可是,她的脸色惨白,汗水依旧不停地流。
“雪初,雪初,醒醒,雪初!”他轻轻拍着她的脸,叫着她的名字。
“逸,逸飞——”她的嘴巴不停地颤抖着。
“我在,我在,雪初,我在。”覃逸飞吓坏了,紧紧抱住她。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覃逸飞忙说。
苏凡的心,剧烈地跳动着。
她该知道自己不能画的,她连勺子都拿不稳,怎么拿画笔?真是异想天开!
所有的幻想,自己可以重返职场,可以和霍漱清并排走着,所有的幻想都在一瞬间破灭。
医生赶来了,苏凡已经恢复了正常,心跳和呼吸都没有了问题。
姜教授听了覃逸飞的讲述,对苏凡道:“如果你想画画,就和徐医生说,她会在你的治疗中给你安排的,别逼自己了,好吗?”
苏凡点头。
等医生离开,苏凡让张阿姨也出去了,病房里只有自己和覃逸飞。
“逸飞,有些事,我想,我不知道该和谁说——”苏凡望着他,道。
覃逸飞坐在她的身边,认真地注视着她的双眸。
“霍漱清和我说了枪击的事——”苏凡道。
覃逸飞惊呆了。
“为什么你没和医生说?”覃逸飞问。
“霍漱清很自责,他说那件事都是因为他而起,是他的责任,我不想看着他那样责备自己,所以我,我不想再和任何人来提了,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折腾时间。”苏凡道。
“雪初——”覃逸飞叫道。
苏凡眼眶里噙满了泪水,道:“他那么辛苦,我怎么还可以让他再自责?我不能了。可是,我总是做梦梦见那件事,梦见刘书雅追我,拿枪抵着我的额头,我——”
覃逸飞拥住她,任由她的泪水在自己的胸前汹涌澎湃。
“没事的没事的,不怕了,雪初不怕了,刘书雅早就死了,她不会再伤害你了。”覃逸飞安慰道。
苏凡猛地抬起头,盯着他。
“漱清哥没和你说吗?”覃逸飞问。
“没,我们,没有再说这件事。”苏凡道。
覃逸飞见她的眼泪因为震惊而止住了,便把纸巾地给她,把后来的情况跟她说了一遍,苏凡静静听着。
“孙蔓呢?她没事吗?”苏凡问。
“你为什么问这个?你还记得孙蔓吗?”覃逸飞问。
苏凡点头,道:“这几天慢慢想起来了一些,孙蔓是霍漱清以前的妻子——我一直想问他,刘书雅来杀我了,我变成了这样差点死掉,那么孙蔓呢?刘书雅会不会把孙蔓也给——”
“孙蔓很好,她去年又结婚了。不过漱清哥没去她的婚礼,听说找了个很年轻的男人。”覃逸飞道,“那个男的有一次我见了,年纪和我差不多。”
见苏凡擦着眼泪,覃逸飞笑了,道:“我一直觉得孙蔓该不会是为了报复漱清哥和你结婚这件事,所以才找了个比自己年轻的男人吧!不过,漱清哥说,孙蔓不是那种人,他们离婚的时候,两个人就说清楚了的,所以,漱清哥说可能孙蔓是找到真爱了吧!因为那个男人好像真的很疼她。哦,对了,我姐说,她前阵子去上海参加一个活动碰见孙蔓,孙蔓居然挺着个大肚子,好像都快生了。”
苏凡简直惊呆了。
“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离开了一种生活的设计,并不见得就是坏事。我现在觉得啊,孙蔓可能真的是找到自己人生的归宿了吧!”覃逸飞道。
“每个人都会找到属于自己的归宿,”覃逸飞说着,认真注视着她,“雪初,你也是,不管命运把我们指向哪一个方向,都会有一条属于那个方向的路在我们的面前。我不能劝你接受那件事,因为我也没办法接受,至今我都没办法接受——”
苏凡静静望着他。
可是,覃逸飞没有办法告诉她,在她出事后这半年里,有多少个夜晚,他都是因为同一个梦而惊醒。无数个梦里,他的眼前总是交错着几个画面,一个是苏凡对他微笑说话的情形,一个是苏凡中枪倒地的情形,还有一个就是浑身是血的她在自己怀里越来越冷的样子。三个画面不停地交错着,让他一次次从梦里惊醒。没有人知道他经常一个人独坐到天明,因为没有办法睡着,只好用工作来填充应该的睡眠时间。别人都以为他是因为接手了新公司才会这样拼命,没有人知道他是因为无法原谅自己,无法让时间回到过去,无法更改已经发生的事实,才这样将自己变成了工作狂!
在霍漱清深陷自责的这么多日子里,覃逸飞也在深深的自责和愧疚中折磨着自己。他一直在想,如果那一天他是上楼去找她,而不是在车里等着她,那么他们两个就会一起从店里出来,就算刘书雅出来开枪,也有他会挡在苏凡的前面!是的,他一定会挡在她的前面,他宁可让子弹穿透自己,也不愿她的皮肤擦破分毫。因为她是他愿意用生命去呵护的人啊!是他愿意付出一切的人啊!可是,如果,只是如果,这个世上,恰恰没有如果。
可他没有办法和苏凡说这些。苏凡说她不想看着霍漱清自责,因此她哪怕是依旧被那个噩梦困扰,却根本不能把自己的心事泄露半分。他又何尝不是呢?他又何尝不是担心她因为他的这些遭遇而对他心存歉疚?爱啊,为何总是这样?你在用心注视着一个人的时候,她的眼里却永远都是另一个人!
每个人都会找到自己的归宿吗?她的归宿,不管何时,都是在霍漱清这里,霍漱清是她灵魂的归宿,可是他呢?他的归宿又在何处?他又在何时可以走出这样的情感?
爱一个人太久,爱就变成了一种习惯,习惯注视着她,习惯让她成为自己视线的焦点,习惯让她成为自己眼里的唯一,哪怕,理智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该这样,不该继续这样的习惯,可是,情感几时可以受到理智的制约?只要她有一丝一毫的不开心,只要她不是完完全全的快乐幸福,他又如何心安?哪怕他不停地告诉自己,她有最爱她的人,可是——
覃逸飞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他不想她难过,他不想给她增加负担和困扰,他不想成为她的困扰。于是,他轻轻地挤出一丝笑,安慰自己,也安慰她。
“我只是没想到孙蔓也会有结婚生孩子的一天,所以就这样胡乱说了这么多,对不起,雪初。”他说。
苏凡是不知道覃逸飞心里的那么多自责的,再加上至今没有人和她说过当时的事,因此她完全不知道当时除了枪击之外还发生了什么。可是,看着覃逸飞的时候,她慢慢回想起来,当时她是和覃逸飞约好了一起去做什么的,覃逸飞在楼下等她,她看见了覃逸飞的车就走了过去,结果——
她当时是看见了覃逸飞的,她还冲他扬扬手,结果——那就是说,覃逸飞亲眼目睹了那一切?覃逸飞——
“你看着刘书雅自杀的,是吗?”她问。
覃逸飞点头。
“可是我不记得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后来警察那边才说刘书雅吞枪自尽。”覃逸飞道,“警察说,刘书雅死的透透的,死的不能再死了。”
“她一定是心满意足了吧!”苏凡叹道,可是,她猛地想起什么,盯着覃逸飞,“有点奇怪的地方。”
“什么?”覃逸飞问。
“我记得刘书雅第一次来我店里的时候,和我妈争执过,不过当时她和我说霍漱清离婚后她找过霍漱清,想要和他重新开始,可是他没有同意。那天她去我店里找我的时候,好像还给了我一个东西,”苏凡仔细回忆着,把当时的情形说给覃逸飞。
覃逸飞也陷入了深思。
“你的意思是,她当时是决意退出你们的生活了?”覃逸飞问。
苏凡点头,道:“我觉得应该是吧,要不然她干嘛那么说?她把霍漱清给她的戒指都给我了,还说让我们好好生活,感觉应该是想通了的。可是,如果她想通了的话,为什么还会在后面给霍漱清弄个冒牌女儿出来?她应该很清楚刘丹露不是霍漱清的女儿的话,我们很容易就会揭穿她们,这么明显的事她还做——而且,在查清刘丹露和霍漱清的关系后,刘书雅也没有再出现过,可是,她为什么会开枪杀我?”
“你觉得刘书雅杀你,并不是因为嫉妒你嫁给漱清哥?”覃逸飞思考道。
“我不知道,但是如果只是说嫉妒这个原因的话,好像理由不够充分。”苏凡道。
覃逸飞愣愣地看着她。
“怎么了?”苏凡不解。
“没,没什么,我只是,我只是觉得,觉得很意外,没想到你会想这么多的事,而且,这么关键。”覃逸飞道。
苏凡笑了下,脸上的泪痕早就干了。
覃逸飞这才松开了她,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你的怀疑很有道理,漱清哥之前就和我说过他觉得这件事并不简单,我猜他应该是在进行调查——”覃逸飞道。
“你还记得吗?”苏凡打断他的话,覃逸飞看着她。
“刘丹露出现后,不是有关霍漱清的私生女的事情被传说过一段吗?那种事,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指使的,所以,我想,会不会刘书雅来杀我的事,和刘丹露那件事有关系呢?”苏凡望着他,道。
覃逸飞陷入了深思。
苏凡静静望着他。
“雪初,这件事,我跟漱清哥去说,我也会派人在榕城进行调查,毕竟事件是在榕城发生的。”覃逸飞道。
“那你要多加小心,逸飞。”苏凡道。
“放心,四少那边有人,做这种事,他是行家。”覃逸飞道。
“四少?你说的是谁?”苏凡又忘记了。
覃逸飞微微笑了,道:“就是飞云传媒的大老板啊,你和漱清哥结婚的时候——”
苏凡这才恍然大悟,道:“幸好没见人家,要不然真是丢人丢大了,我,很多事都不记得了。”
见苏凡这样微笑,覃逸飞也不禁笑了。
可是,猛地,他意识到一个问题,苏凡醒来后,有一次他来探望苏凡的时候,叶慕辰和妻子也来了,当时他们和江津还有邵芮雪一起来的,怎么才半个多月的时间,苏凡又,忘了?
心里这么怀疑着,覃逸飞却没有说出来。
他想,会不会苏凡在最近又发生了什么问题,开始遗忘了呢?按说,她得的不是健忘症啊!
心里这么想,覃逸飞觉得自己还是要把这件事和霍漱清说一下。
说着说着,苏凡也累了,毕竟下午还要去做康复训练,覃逸飞便主动退出了病房,给苏凡一个安静的空间休息,自己则给叶慕辰打电话商谈调查刘书雅事件的意向,毕竟他不是这方面的专家,该怎么做,还需要叶慕辰来安排。
“好,那我今天就安排人开始。”叶慕辰听覃逸飞说完,道,又问,“苏小姐怎么样了?”
“她恢复的还不错,就是这件事,如果不能给她一个交待,她的心结恐怕是没办法解开的。”覃逸飞道。
“嗯,你说的对,想要解决她的心理问题,就必须对症下药,从这件事上入手。”叶慕辰道,顿了下,又说,“逸飞,不过,这件事我们如果要深入调查,得有个底,毕竟是涉及到霍书记的,我担心这个底,可能比现在看起来的要麻烦。我想,是不是该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和霍书记还有你父亲通个气,免得有什么兜不住的结果。”
是啊,如果刘书雅枪杀苏凡不是单纯的情杀案的话,那么,背后指使刘书雅去杀苏凡的人,绝对不是普通人,毕竟,苏凡不是一个普通的婚纱设计师,而是霍漱清的妻子。
“先查吧,如果真到了要和他们说的时候,咱们再说,现在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覃逸飞道。
挂了电话,覃逸飞望着院子里那高大的雪松,心头却是异常的沉重。
苏凡的事,很复杂。不过,他和苏凡能想到的,霍漱清肯定早就想到了,说不定霍漱清早就在调查了。毕竟霍漱清的很多事,他是不清楚的,因为他的级别还不够到知晓一切的时候。他现在的自由,是用放弃了父亲继承人的代价换来的,这个代价当然也就包括了他不能知道父亲的很多秘密,而霍漱清,是那个和父亲没有秘密的人。
天空中的乌云,沉沉地压了下来。
事情并非都是不好的,至少苏凡的思维很活跃正常。尽管她现在还不能控制自己的四肢活动,可是现在的状况已经比他预想的好多了。
想了想,覃逸飞继续慢慢在院子里走着,给霍漱清拨了个电话。
此时霍漱清刚刚从领导的办公室出来,冯继海就把手机给他了,说是覃逸飞打来的。
“嗯,小飞。”霍漱清和同行的人打了个招呼,走到了院子里,换了条路往办公室走。
“哥,今晚你什么时候回来?有件事,我想和你说,关于雪初的。”覃逸飞道。
“呃,我现在还不确定,我会尽量早点赶回去,她怎么了吗?”霍漱清问。
“没什么,她挺好的,就是,有点事,我想当面和你说。”覃逸飞道。
“好,那你,呃,要不你晚上过来我这边,晚饭的时候我有半个小时,你到我办公室来。”霍漱清道。
“行,我知道了。”覃逸飞说完,霍漱清就那边挂了电话。
今天中午,他接到了曾泉的电话,说苏以珩的人在苏凡的身体里发现了一些问题,不知道和苏凡的失忆有没有关系,但是发现了异常。
具体的化验报告,霍漱清还没有看到。挂了曾泉的电话后,霍漱清又给苏以珩打了过去,问苏以珩什么时候可以把具体的结论给他。
“如果要确定的话,还需要一些时间,我已经派人在加快做了。”苏以珩说。
只是,霍漱清并不知道,为了查清楚苏凡的身体过去和现在经历了什么,苏以珩的调查早就离开了京城离开了中国。
“漱清?”一个熟悉的声音飘进了耳朵,霍漱清赶紧停下脚步回头。
“方书记?”霍漱清忙问候道。
原来是方慕白。
“迦因怎么样了?”方慕白低声问。
“康复的还可以。”霍漱清道。
“什么时候可以出院?”方慕白微微点头,“能出就早点回家,在那边住着,估计她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毕竟是医院。”
“嗯,我看情况再和医生提。”霍漱清道。
“呃,周末阿泉回来,你方便的话,和他一起来我家里坐坐,咱们喝几杯。”方慕白望着霍漱清的眼睛,道。
霍漱清看着他,明白了什么,便点头道:“好,我等阿泉吧!”
“嗯,到时候我给你们两个备好酒。”说完,方慕白拍拍霍漱清的肩,笑道,“千万别和你岳父说,要不然他又要在我面前叨咕了,你老丈人那个人,事儿爹!”
方慕白笑着,霍漱清也笑了,道:“他是羡慕您!”
“别听他瞎说,他那个嘴巴,有几句话是真的?我认识他都大半辈子了。好,那就这样,周末你和阿泉一起过来。”方慕白笑着说完,就走了。
霍漱清目送方慕白离去,这才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苏凡的情况,事实上他并不需要确凿的证据来证明凶手是如何下手的,这样的案件,就算是找到了作案手法,也不可能将真正的凶手绳之以法。只不过,要想为她报仇,想要开展行动,就要查清苏凡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也是为了给她一个交代。
方慕白说让他去家里喝酒,霍漱清知道并不是喝酒那么简单。方慕白问苏凡什么时候出院,说家里比医院好,霍漱清也知道并不是单纯说医院不舒服,那家医院很好,综合条件绝对是国内顶尖。方慕白的话外音,霍漱清是很明白的,因为方慕白也知道他们现在进行的调查,虽然不是他告诉方慕白的。调查苏凡的事件,到了这样的地步,对手会是谁,调查会引发怎样的结果,曾元进和覃春明都是有所预料的,当然,他们也要为了可能会产生的后果开始进行必要的准备,这个就必须要和方慕白通气。
现在,事件看起来只是霍漱清和曾泉找苏以珩的人在进行秘密调查,看起来只是一个丈夫和一个哥哥为了一个无辜的人开始的申冤过程,他们只要查明真相,只要为那个在他们生命中有着绝对重要地位的人讨个公道,要让凶手为此血债血偿——尽管现在看起来是刘书雅动手的,可是谁都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毕竟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人,要是连这点都看不出来,用曾泉的话说“那就死了几次都不知道了”——如果不能查出一些证据,他们想要进行后续的行动就缺乏技术支持,会引来非议。
这件事一定会有去面对最高领导的时候,到那个时候,他们绝对不能空口说白话。中国人向来说的一句话,师出有名,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师出无名就会变成非道义的战斗,会缺乏足够的道德支持,毕竟能对苏凡这样下手,能这样针对霍漱清的人,绝对不是什么黄毛小儿!势均力敌,或者对手更强大的时候,占据道德高地就显得至关重要。毕竟这不是美英联手打伊拉克,随便挂了个搜查大杀器的幌子就冲进去,不管人家有没有这东西,先打了再说,打完再去找,找得到找不到就是后话了,找不到也没关系,反正也打了,没人能奈他们何!
虽然苏以珩的人是进行的秘密调查,可是,谁都不是傻子,医院方面难道就没有察觉吗?能在霍漱清和曾元进眼皮底下对苏凡用药,怎么会发现不了苏以珩的调查?再怎么秘密,面对那样狡诈阴险的敌人,总会被察觉的。
都是聪明人,一个微小的举动都会被准确解读,就算不去打草惊蛇,只要风吹就有草动,只要草动就有异样,这是常识。1;150850295305065“要是连这点都不懂,早就死了十次八次了”,这是曾泉说的话。
苏以珩的消息,让霍漱清的心情越来越沉重,也是满满的愤恨。那帮人,还真是阴险狠毒到天下无双,在苏凡醒来后还在继续给她用药,真是——
如果可以,霍漱清真想拿着枪把那个罪魁祸首的脑袋打成蜂窝,脑浆迸裂,可是,现实,是不允许他那么做的!
工作,还有许许多多的工作在等着他,霍漱清在花园里略微站着吹了会儿冷风,让自己的脑子清醒一点,就走进了办公室。
下午,覃逸飞陪着苏凡去做康复训练了。
虽然已经进行过半个月的训练了,可是苏凡每次觉得自己的脚踩在地上的时候,好一阵子都找不到双脚着地的感觉,就算是挪着步子,却总是很难感觉这就是自己的脚在走路。医生说她这是太久没有运动的缘故,毕竟她没有伤到脊椎,运动神经没有受到伤害,就算是不能行走,或者四肢无力,或者无法控制四肢的行动,都只是因为沉睡太久的关系,只要多加练习就好了,当然补充体力也非常重要。所以,每次苏凡来训练的时候,都要带上巧克力。
覃逸飞看着她额头上那如黄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看着她的头发沾湿在脸颊上,看着她艰难地一步步往前走着,那么慢的速度,每一步却好像都是在用尽全力一样。覃逸飞的心,一下下腾着,他记得苏凡以前带着念卿的时候,念卿在前面跑,她在后面追。念卿刚开始跑的时候,速度很快,一眨眼就不见了人影。每次他们两个人带着念卿出去,就要非常小心地抓着她的手,生怕一转眼的工夫孩子就不见了。本来他是想抱着念卿的,可是刚学会走路跑步的孩子有哪一个是喜欢让大人抱的?简直对运动热衷的不得了,哪怕是摔得脑袋青皮擦破,也还是要跑啊走啊。那个时候,苏凡总是追着念卿跑,他特别喜欢看着她们母女两个在自己眼里跑来跑去的样子,那画面真的——而现在,苏凡每走一步路,就要付出这么大的辛苦,他怎么能不心疼?
旁边的人看着她辛苦,可苏凡是个很执着的人,少一步都不会停,哪怕两只手全是汗,哪怕两旁的栏杆已经因为汗液湿滑的不行,却还是努力行走着。
想要早一点自由行动,只有靠自己,苏凡很清楚。都说人要依靠自己,在康复训练这种事上绝对是如此,没有人可以替代她训练。如果她怕累而躺在床上不动,就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这辈子都不能走路,更别说跑步了,即便是站起来,也只能依靠拐杖。而她绝对不能接受拄着拐杖的自己站在霍漱清身边!
覃逸飞看着她一步步挪动着,看着她身上的病员服都被汗水渗透,在一旁陪着她,鼓励着她,他能做的也就是这点了,不是吗?
晚上的时候,罗文茵过来了,给苏凡带了晚饭,覃逸飞就和苏凡道别离开。
“我还有点事儿要办,有个饭局要去,我会尽快完了过来。”覃逸飞说完就走了。
罗文茵坐在沙发上,看着苏凡坐在轮椅上,前面摆着和她位置合适的小饭桌,看着她小心地吃饭,便问:“逸飞来了一天了?”
“嗯,他早上过来的。”苏凡道,虽说她的手指运动不灵活,可是她太饿了,总觉得这样的速度不足以填饱肚子的渴望,有点着急。
张阿姨见状,赶紧端了板凳过来给苏凡喂。
因为太饿了,苏凡也就没有拒绝张阿姨。
“今天敏慧和你静姨也来了?”罗文茵问。
“嗯,早上来的,坐了一会儿就走了。”苏凡边吃边说。
罗文茵想了想,试探性地问道:“逸飞是不是和敏慧约会去了?”
苏凡愣了下,看着母亲,道:“不知道,没听他说。”
罗文茵“哦”了一声,道:“也不知道这俩孩子怎么样了,敏慧也是什么都不说。”
苏凡没有说话,只是“哦”了一下。
“张大姐,我来喂吧,我想和迦因说几句话。”罗文茵道。
张阿姨便只好起身,把位置让给罗文茵,关上门出去了。
“迦因,你觉得逸飞和敏慧怎么样?逸飞没和你说过他和敏慧有什么打算之类的吗?”罗文茵问。
罗文茵从没给人喂过饭,现在就算是给自己的女儿做这种事,动作也不熟练。
苏凡觉得母亲让张阿姨出去,就是为了和她聊覃逸飞的事。
“那是他的私事,我问的话,好像不好——”苏凡道。
“你们不是好朋友吗?难道你不关心他的感情问题?”罗文茵道。
“是不是徐阿姨和您聊什么了?”苏凡问。
“没有啊,怎么这么问?”罗文茵问道。
“徐阿姨以前可喜欢给逸飞介绍相亲了,榕城的时候那几年就老是——”苏凡道,见母亲看着自己,她没有再说下去,“您想问什么?”
“没什么,迦因,只是,”罗文茵想开口说,可是苏凡现在的精神状态,她也不敢说出来。
刚才覃逸飞在时候,她看得出女儿很开心,当然她也看得出覃逸飞看女儿的那种眼神饱含的深情,绝对不是普通朋友,抑或是关系非常近的朋友——说什么朋友?男女之间有多少纯粹的友谊?说出来都是骗人的!
尽管覃逸飞的眼里没有男人对女人的那种欲望,可是那种情意,那种深深的情意,那种怜爱,罗文茵怎么会看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