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她胡思乱想之际,秋菊端着一只瓷罐走了进来,连声道:“夫人,后院的厨子炖了乌鸡汤,您尝尝味道如何?”
薛素趁热喝了一碗,又吃了一两米饭,随即撂下筷子。
见她吃的这般少,小姑娘紧紧拧起眉头,忍不住问,“婶娘可是胃口欠佳?还是厨子手艺不好,万一饿坏了肠胃该怎么办?”
“我最近在喝杨柳露,少吃点饭食见效更快。”薛素向来爱美,就算已经成了三个孩子的母亲,她的性情依旧不会改变,用过饭食后就走到墙根底下,踮起脚尖站上两刻钟功夫,说什么都不会落座。
在私馆中呆了一上午,不知怎的,她心里有点想楚清河了,准备坐车回到侯府,还没等踏出院子,便被小姑娘拉住胳膊,无论如何都不撒手。
“婶娘再在店里多呆一会吧,最近女客比往常多了不少,有的人面上生了疹子,有的人身上干裂起皮,这些症状该用何种脂膏,侄女都分不太清,还请婶娘解惑。”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薛素也不好拒绝,索性在店里呆了整整一日,等到天边擦黑,最后一名客人也离开了私馆,这才跟莲生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刚走到正院前,她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就算侯府中的丫鬟奴才谨守规矩,也会发出不少声响,为何今日这般安静,难道出了什么差错不成?
心里这么想着,女人面上带着几分怀疑,缓步往里走,没走多久,鼻前便闻到了一阵馥郁的香气,还有阵阵荧光漂浮在空气中。她定睛一看,发现院子里变了一副模样,原本空旷的地方,都被种上了大片大片的蔷薇,粉的黄的紫的,应有尽有。
按说夜里应该不好分辨花色,也不知谁那么贴心,竟在院外点了十几盏灯,暖黄的灯光四散开来,倒是让视野明亮了许多。
有一粒亮点跃动到薛素面前,她伸手抓住了,才发现这竟是一只萤火虫。
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她回过头,便发现高大健壮的男人站在身后,鹰眸中透着丝丝暖意,哑声道,“素素,今天是你二十三岁的生辰。”
薛素愣了片刻,好半晌都没说出话来。打从重生那天起,她每日都生活的提心吊胆,希望能扭转前世的命运,也希望能好好照顾自己的家人,根本不在意那些细枝末节,没想到楚清河竟还记得。
眼眶微微泛红,她几步冲到了男人怀里,两手用力搂住劲瘦的腰,问,“这就是我的生辰礼?”
反手指了指自己,楚清河瓮声瓮气说,“不止,我才是最贵重的礼物,终此一生都属于你,永远不会离开。”
闻声,薛素踮起脚尖,轻轻吻住了滚烫的薄唇,恍惚不清道,“这可是你说的,定要言出必践。”
夜色中,两人紧紧相拥在一起,今日的辅国侯,未来的辅国公,用他一辈子实现了自己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
作品 卷 第237章 莲生番外一
叔叔婶娘一直想回泾阳过日子,这点莲生心里清楚极了,但她暂时不想嫁人,相夫教子的生活对她而言还不如打理私馆来得舒服,索性便留在京城中。
辅国侯辞官归乡可是大事,自然是瞒不住的,京城里上至文武百官,下到平头百姓,都纷纷议论起来。
有的人心里生出怀疑,以为是新帝怕楚家功高震主,才将人逼走;有的人知道内情,明白是辅国侯自己厌倦了在战场上奔波的生活,主动返乡,这才松了口气。
莲生可不管那帮人的想法,她每日呆在店里,除了做杨柳露、七白膏等最基本的脂膏汤剂外,闫濯还提供了新的药方,譬如之前的益气散,能调理女子的气血,虽然价格高了些,但颜如玉的女客们手头阔绰极了,也不缺那点银子,眼都不眨地将东西买回了家,用了几次便赞不绝口。
这天莲生刚将杨柳露配制好,突然有个小丫鬟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面上露出几分为难,道,“小姐,乌军师在外面,想要见您一面。”
莲生今年已经十七了,再也不是那等懵懂无知的小姑娘,也清楚男女之间应该避嫌的道理,当即摆手拒绝,“你让乌述同回去,我跟他没什么好说的。”
丫鬟点了点头,快步走到前头,没过一会儿又折返回来,苦着脸道,“小姐,乌军师说您不出去,他就不走了,咱们店铺来来往往的都是女客,他一个男人杵在这儿,影响实在不好,万一毁了客人们的名声,这该怎么办?”
莲生也不是个傻子,哪会不明白乌述同的意思?此人身为军师,心机城府自然比寻常人深了不少,用私馆的名声来威胁自己,逼她相见,还真是好手段、好算计!
思及此处,莲生的面色更加冰冷,向来明亮的双眸中都浮起怒意,显然是被气得不轻。
“好!他不是想见我吗?那见上一见又有何妨?”
说着,小姑娘蹭的一声站起身子,快步往外走,刚走出后院,便见闫濯迎到面前,俊朗面庞紧紧绷着,不带一丝笑意,问:
“怎么回事?”
看到了亲人,莲生霎时间有了底气,忍不住抱怨道,“还不是乌述同?他卑鄙无耻极了,我与他早就没有任何瓜葛,现在堵上门,也不知究竟是何想法,难道还想毁了我的名声不成?”
越说心里越气,那张白净的面庞涨红如血,就连耳根也滚烫一片,显然是气得狠了。
闫濯眸色深了一瞬,攥住了小姑娘纤细的手腕,哑声开口,“不必担心,我陪一起出去。”嘴上这么说着,他心中暗暗思忖,该用怎样的办法彻底解决了这个麻烦,免得日后再生出事端。
听到这话,莲生大喜过望,“那就多谢舅舅了。”
修长手掌揉了揉她的脑袋,闫濯微笑作答,“不必客气,我们都是一家人,不帮你还能帮谁?”
不着痕迹地松开手,青年站在莲生身侧,几步走出了私馆,一眼便看到立在牌坊下的男人。乌述同身形偏瘦,穿着宝蓝色的长袍,待瞧见莲生时,他双眼暴亮,嘴唇嗫嚅着,仿佛有千言万语要倾诉一般。
“莲生,我……”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就被小姑娘抬手打断,“去对面的茶楼吧,这儿不太方便。”
颜如玉对面原本是素心堂,在林家人被处斩后,这里就被镇南王府的管事占了,重新开设了一间茶楼,卖的都是产自云南的大红袍,品相极佳,口感醇厚甘美,生意委实不错。
乌述同不免有些紧张,他跟在莲生身后,目光灼灼地盯着女子的背影,喉间越发干涩,心底也涌起了阵阵悔意,要是当时他不犯糊涂,没有轻易被陈锦儿给蒙骗,是不是早就将莲生娶进门了?
天底下没有后悔药,也没有那么多的早知道,他深深吸气,走到了茶楼中,跟着前方二人进到了雅间儿。
说起来,乌述同曾经见过闫濯数次,毕竟这位年轻有为的神医治好过辅国侯的伤势,将他从濒死的危机中拉了回来,如此神乎其神的医术,早就在京城传遍了。
没有人能确保自己一生一世平安康泰,因此就算无法跟闫濯交好,也万万不能将人得罪了。
不过此时乌述同想要剖白自己的心迹,对于男子而言,自尊是这世间最为重要的东西,当着心爱女子的面他可以不在乎,但雅间中还有外人,他面露尴尬之色,忍不住道,“闫大夫,乌某有事想跟莲生姑娘谈一谈,您能否先回避片刻?”
俊逸斯文的男子坐在木椅上,带着薄茧的指腹从杯身上划过,声音冰冷至极,好似淬着寒霜一般。
“乌军师好歹也读过书,应该知道何谓‘男女授受不亲’,莲生叫我一声舅父,我身为长辈,自是得好好护着她,无论是安全还是名誉,都由不得任何人损毁。”
乌述同只觉得自己那些隐密的心思全都被揭破了,他面颊耳根红了个透,强自辩解道:“闫大夫,乌某绝无半点伤害莲生小姐的意思,我俩以前还是未婚夫妻,若不是有人从中作梗,害我生出误会,现在咱们都是一家人了!”
“好了!旧事不必再提,乌军师要是不愿意说的话,我便带着莲生回去了,免得她再被人欺凌。”
“我没有。”莲生小声咕哝着。
乌述同辗转反侧了好几个月,等到楚清河夫妻离开京城后,他才壮了壮胆来到私馆寻找莲生,要是不趁着今日将心迹彻底吐露出来,这辈子他都不能得偿所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