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也不看秋菊半眼,冲着院子里容貌最为稚嫩的小丫鬟招了招手,这丫头叫海棠,今年不过十二,性子老实本分。
海棠怯怯往前走,她福了福身,问,“主子,您有何吩咐?”
“你莫要撒谎,到底出了什么事,实话实说,不准有半点隐瞒。”
薛素从来不会为难府里的奴才,此时女人的语气不免有些严厉,将海棠骇了一跳,颤巍巍道,“早些时候,门外来了一帮小混混,他们搬来了不少箩筐,将里面的臭鸡蛋、烂菜叶等物砸在门板上,说侯爷已经成了平民,根本不配再住在府邸之中,否则就是逾制……”
听到这话,薛素顿时冷笑不已。
就算楚清河被皇帝削去了爵位,到底也为大虞立下了赫赫战功,眼下被人欺负到了家门口,还真把她当成软柿子捏了?
杏眼微微一眯,薛素脑海中浮现出煦容那张脸,暗自思忖:今日之事,十有八九就是林家人的手笔,除了他们以外,没有谁会干得出这等恶心人的事情。
“走,咱们去门口瞧瞧,看究竟是何人这般嚣张。”
秋菊心急如焚,连连摇头,“夫人,您不能去啊,那些混混都不讲道理,要是伤着了腹中的孩子,奴婢实在是没法跟侯、老爷交待。”
“老爷哪儿我会解释的,你莫要放在心上。”
说着,薛素扶着后腰,从正院中走了出去,看到守在院门口的侍卫,她提高了声调:
“侯爷从军多年,没有做过半点对不起百姓的事情,如今被人如此侮辱,还请诸位帮忙,将那些歹人擒住,好生教训一番。”
侍卫们得知此事后,一个两个都气得心血翻涌,要不是许呈拦着,他们早就冲出门子,把那些混混打得满地找牙了。
许呈不免有些为难,“夫人,要是我们出手的话,侯府的名声恐怕就保不住了。”
“侯府的名声?”女人重复了一遍,嗤笑道,“许呈啊许呈,你还真是榆木脑袋,侯府都没了还顾及名声作甚?只要不闹出人命便是。”
闻得此言,侍卫们激动极了,迫不及待地往外冲,那副双眼泛绿的模样,跟饿极了的狼群没有任何区别。
等薛素走到门口时,原本不住口叫骂着的混混,已经被侍卫们踩在脚下,一个个被打得鼻青脸肿,扯着嗓子惨叫连连。
此刻煦容就站在街上,看到穿着一袭红裙的薛素,她眼里几欲冒出火光,恨声道:“楚夫人,你纵容家里的侍卫行凶,未免有些过了吧?”
“医女这话说的好没道理,有人在我家门口叫骂,眼下只不过将那些污言秽语止住了,怎能视为行凶?”开口时,女人神情倨傲,显然没将煦容放在眼里。
察觉到了这一点,煦容剧烈的喘息着,她咬牙切齿,“他们说的都是实话,楚清河不再是辅国侯,就不配住在这里。”
“楚家人不配住在这儿,难道你就配了?”
薛素从石阶上走下来,即使她大着肚子,周身的气势依旧不减,她逐渐逼近,煦容连连后退。
“我夫君十几年来有大半的时间都呆在边关,他在战场上拼杀,救百姓于水火,保住了成千上万将士,这份功劳难道还比不上一座府邸?”
周围有不少行人经过,这会儿他们也想起了辅国侯立下的功劳,面上不由露出几分愧色,不敢跟薛素对视。
“一码归一码,楚清河有战功不假,但也不能欺压百姓!”指着倒在地上不住哀嚎的混混,煦容振振有词道。
红唇勾起一丝讽笑,薛素将发丝绾到耳后,“这就是你说的百姓?一群人聚在楚家门口,将此处糟践成这副德行,我与他们素不相识,以往也从未开罪过,我夫君一朝没了爵位,就要受到这种对待,难道百姓心里都是这么想的吗?”
“不是!”
“楚夫人您莫要误会,我们不认识这群人。”
存有良知的人不住开口解释,他们心里对保家卫国的将领很是敬重,并没有觉得楚家人配不上这座府邸。
见到这一幕,煦容面色忽青忽白,整个人都快被扑面而来的羞辱给淹没了。
正在她犹豫着要不要趁乱离开时,只听薛素继续道,“煦容,你身为医女,完全没有丝毫仁善之心,纵容学徒草菅人命,凭你也配来楚家门前声讨?”
“她不止草菅人命,还十分yín荡不堪,与陈家酒楼的少爷生出了私情,后来又嫁给了别人,脸皮厚比城墙,怕是用锥子都刺不穿。”
这些污言秽语十分不堪,似魔音穿脑一般,煦容用力捂着耳朵,扭头就走。
也不知是谁推了她一下,女人跌倒在地,先前留在地上的臭鸡蛋、烂菜叶等物,全都站在了她淡青色的衣裙上,散出淡淡的臭味儿。
不知是谁啐了一口浓痰,直接涂在了煦容脸上,那些心存愧疚的百姓纷纷效仿,薛素赶忙往后退了几步,免得自己遭到牵连。
作品 卷 第213章 真面目
薛素缓缓退至楚家大门口,目光一直盯着倒在地上,面色青红交织的煦容,即使这副模样无比狼狈,比起沿街乞讨的乞丐也强不了多少,依旧不能让人生出半分同情。
女人脚上踩着花纹精致的绣鞋,现在被粘稠的蛋液浸透了,带来阵阵冰凉的湿意,她忍不住皱了皱眉,站在台阶上,刚想让侍卫们将这些混混送到官府,狠狠教训一通,便见到有人骑着马飞奔而至。
那人一副内侍打扮,翻身落地的动作十分利落,想来也是个练家子。
在看到侯府门前这副狼藉的场景时,他眼底划过一丝诧异,手里拿着明黄的圣旨,几步走到薛素跟前,态度无比和善,拱手道:
“还请辅国侯夫人接旨。”
修剪得宜的秀眉微微一皱,薛素问:
“公公莫不是弄错了,小妇人身上并无诰命,夫君也非勋贵,实在担不起这样的称呼。”
“先前高丽的使臣入京,举办了一场宫宴,咱家有幸见过夫人,自然不会记错,这圣旨是太子颁下的,如今殿下监国,代为处理朝政。”满京城都知道辅国侯的正妻是难得的美人,这样的艳色,只要见过一回,便会牢牢镌刻在脑海中,再难忘怀。
一听这道旨意出自太子之手,薛素顿时恍然。皇帝虽对楚清河忌惮万分,还因此夺走了男人手中的权柄,将他从边关急召回来,但太子却是个明眼人,知道边关情况危急,要是再由着肖家父子折腾下去,恐怕匈奴会趁此机会攻破城门,大举进犯中原。
皇帝病重,实权全都落在了太子手中,他可不想让自己积攒多年的仁善贤德的名声损耗殆尽,索性便下了一道圣旨,将楚清河官复原职,再把削去的爵位补回来,让他即刻领兵去边关增援,免得酿成无法挽回的恶果。
石阶上积满了粘腻的污水,臭不可闻,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但薛素脸上却不带一丝嫌弃,直接跪在上面,神情恭敬听内侍宣旨。
原本还在唾骂煦容的百姓,实在没想到事情竟会发展到这种地步,昨日削去爵位,今日官复原职,如此朝令夕改,这圣旨未免太儿戏了吧?
儿戏不儿戏暂且不提,反正到了现在,楚家人留在府邸中合情合理,完全挑不出半点毛病,而那些上门来闹的混混,不止得罪了威名远扬的辅国侯,还犯了众怒,将人们嫌厌的目光收入眼底,他们一个两个都哆嗦不停,连讨饶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薛素接过圣旨,秋菊站在一旁,赶忙挽着女人的胳膊,谨慎小心地将人扶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