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朝的宫女在二十五岁之前才会放出来,当初在围场上瞟了一眼,薛素以为芳草最多十八九,没想到年纪已经够外放了。
“可知道她此刻在何处?以何谋生?”
许呈抱拳答话,“陈芳草家境贫寒,性情老实,在宫中也没有攒下多少银钱,回家后,她哥陈老大欠下赌债,要将她卖到青楼去。”
薛素面色大变,蹭的一下从八仙椅上站起身,急声问,“什么时候的事?你可拦住了?”
“陈老大还没有商量好价钱,属下只派人盯着了,不会有事的。”
“你去将人买下来,带回府。”
许呈虽不明白夫人为何这么看重一个普普通通的宫女,不过他也不是多嘴多舌的性子,应声后便径直离开了正堂,带着银钱往西街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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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草从来没有这么绝望的时候,她本以为从宫里出来,就不用再过那种提心吊胆的日子,哪曾想事与愿违,刚进家门,她就对上了大哥狂喜的眼神。
她初入宫时,陈家还算殷实,没料到一晃十年,原本专心读书的大哥竟然染上了赌瘾,将所有的家产拿出去变卖,见还不上债了,便将主意打在她身上。
方才她挣扎时,额头狠狠撞在了桌角上,淌了不少血。芳草心里难受极了,若真被卖到勾栏里,她还不如死了,也省的让人肆意践踏折辱。
越想越是悲从中来,芳草痛哭流涕。
突然,房门被人打开,陈老大那张干瘦的脸出现在门口,面上带着谄媚的笑意,可劲儿搓着手道,“您要买我妹妹是不是?她可是在宫里伺候过贵人的,没有五十两我肯定不卖……”
从人牙子手里买奴婢,最多也就花二十两,若不是芳草曾经进过宫,根本值不上这些银钱。
女人眼底尽是惊恐之色,不住往角落里缩,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这副模样当真可怜极了。
不过许呈在营里多年,早便练就了一副铁石心肠,此刻神情没有半点变化,将银票交到陈老大手里,一记手刀将芳草打晕,吩咐手下的侍卫将人扛了出去。
双颊凹陷的男人点了点银票,喜得嘴都合不拢了,早知道丫头片子这么值钱,当初就该让爹娘多生几个,这样他来钱的路子就更多了。
侍卫扛着芳草走出陈家,年轻的脸上露出几分愤慨,压低了声音问,“大人,那姓陈的当真不是个东西,不收拾他吗?”
“待会回去问问夫人,若她同意了,再动手也不迟。”许呈沙哑着嗓子开口,声音中蕴着浓浓怒意,显然也被方才发生的事情气的肝火翻涌。
芳草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她迷迷糊糊睁开眼,便瞧见了不远处坐着一名女子,模样生的极美,比起皇贵妃、肖妃更胜三分,不是辅国侯夫人还能有谁?
“奴婢见过侯夫人。”芳草急急忙忙下跪,却被女人扯住了袖襟,不让她乱动。
“莫要行此大礼,我让侍卫将你带到这里,是有事相求。”
辅国侯回京的消息尚未传开,芳草只是一个小小的宫人,自然不清楚此事。不过就算楚夫人是个寡妇,也是堂堂的一品诰命夫人,她都做不到的事情,自己又怎能办到?
芳草的心思浅,她在想些什么,薛素一眼便看出来了,“当初你在围场时,幸得余公公所救,这才保住一条命,让你去给余公公当对食,你可愿意?”
任凭芳草想破脑袋,也没想到楚夫人竟会说这种话,余公公不是有对食了吗?她过去的话,怕是只能当个洒扫丫鬟,做不了其他。
“奴婢自然是愿意的,只是、只是余公公对程氏十分上心,怕是不愿纳小。”芳草神情黯然。
“这个不妨事,你好生伺候着便是,一开始就算不能当对食,日复一日,总能成功的。”
程三娘对余公公除了利用,再无半点情意,与她相比,芳草起码念着恩,记着情,人心都是肉长的,天长日久之下,就算余公公的心是石头做的,也能给捂热了。
“余府最近在采买丫鬟,若你愿意的话,便混入其中,能走多远就看自己的造化了;若不想这样做,便留在侯府,此处也不缺那一口饭。”薛素是想扳倒程三娘,但她却不愿逼迫一个无辜之人,芳草的路由她自己选,谁都不能插手。
房中陷入到诡异的沉默中,十分静谧,称为针落可闻也不为过。
好半晌,芳草才缓缓点了点头,清秀的脸蛋上露出浓浓坚定之色,柔声道,“奴婢愿意去到余府,还请夫人帮忙。”
薛素放下手中的茶盏,道,“等你入了余府,就跟本夫人、跟整个侯府没有半点瓜葛,是否可以得偿所愿,谁都保证不了。”
“奴婢在宫中呆了多年,自然清楚这个道理,若不是存了不该有的心思,也不会去趟这趟浑水。”救命之恩,实在是无以为报,芳草情愿伺候在余公公身边,无论是当对食,还是当普普通通的丫鬟,她都不在乎。
盯着女人清瘦的背影,薛素低低叹了口气,看来她得快些解决了程三娘,否则像芳草这样的姑娘,还真不忍心看她吃苦。
第164章 冰窟窿
煦容虽然从未见过那颗桃木珠,却知道此物是难得的好东西,要是能拿到手的话,她的医术便会更上一层楼,届时大虞朝的神医不再是什么闫濯,而是她了。
想到自己家受人崇敬,达官显贵源源不断往素心堂赶,女人的呼吸不由有些急促,秀美面庞微微涨红,心绪并不算平稳。
缓步走到桌前,煦容坐在圆凳上,手里把玩着精巧的瓷盒,看着上面兰草的图纹,她唇上勾起一丝嗤笑,先将盒盖掀开,垂首嗅闻着色泽浅黄的脂膏,那股兰香虽然浅淡,却十分悠远绵长,与盛放的花朵没有任何区别。
她用指尖蘸了一点儿,涂在手背上,慢慢揉散。
煦容紧紧皱眉,她不得不承认,这种脂膏质地不差,涂在面上既滋润又不油腻,虽然不是顶好,但胜在价格便宜,吸引不到高门大户的女眷,但手头不阔绰的女子却爱如至宝,她以为薛氏做的脂膏都是由秘方演变而成,但秘方的抄本她曾经看过数次,从未提过这种兰香膏,薛氏又是从何得来的法门?
在煦容眼中,天底下没有一人能比得过她,薛氏就算经营私馆多年又如何?打小养在安宁村,就是个浑身土腥味儿的村妇,能嫁给辅国侯都是凑巧,除了一张艳丽无比的脸蛋外,根本没有半点出挑的地方,更甭提什么天赋了。
若是她识趣的话,便将桃木珠主动交出来,若她不识趣的话,就休要怪自己无情,将颜如玉狠狠踩在脚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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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素对煦容的心思半点不知,她跟刘怡卿进了私馆中,因年复一年地将心力投注于此,不少老客都认识老板娘,甚至跟她颇为熟稔,能搭上几句话。
就算身为辅国侯夫人,薛素却从不拿腔作势,对所有的客人都一视同仁,不论身份高低,这般平和近人的态度让人心生愉悦,女客们一开始还避讳着她的身份,到了后来倒是不绝口的赞叹。
先前调配好的花露薛素也放了几瓶在私馆中,浓红色的琉璃瓶,瓶身四四方方,简洁大方,又透着几分精致。不少女客扫见了柜台上的花露,有些好奇的问,“老板娘,这是何物?以前倒是没见过。”
薛素放下茶盏,柔柔解释,“前些日子弄了些牡丹花露,乃是用秘法封存的花苞配制而成,其中不止有鲜花汁子,还添了不少滋阴养颜的药材,用时以面片轻轻擦拭,当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