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一幕,飞云眼底满是不忿之色,她一抬头,薛素便看清了女子的模样,眼眶红肿如核桃,浓黑的眉头紧紧拧着,神情颇有些不善。
一个庄头的女儿,要身份没身份,要手段没手段,回京之后怕是连面都见不着,薛素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她走到桌前,小口小口地吃着面条,与她相比,楚清河动作粗鲁了不知多少倍,一转眼的功夫,硕大的海碗便见了底。
“慢点吃,当心噎着。”女人淡淡说了一句,飞云听得此言,心中暗自讥讽,侯爷是何等身份,怎容一个妇道人家说嘴?即使是明媒正娶的妻子,也不例外。
“素素言之有理,咱们在马车上折腾了一路,我肚饿的厉害,才会如此,下次定然不会再犯。”
两眼瞪得好似铜铃,飞云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侯爷竟会说出这种话。
且他开口时,深不见底的鹰眸定定望着面前的女人,根本未曾移开,就算薛氏生的国色天香貌美如花,看了这么长时日,按说也应该腻歪了,为何还表现的如此上心?
大概是女人的目光太过灼热,楚清河偏过头,浓眉紧皱,“你怎的还不下去?”
嘴唇不住颤抖,飞云呼吸一滞,好似被浓重的委屈给淹没了,豆大的泪珠儿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她扭头就冲出了厢房。
薛素意味不明的哼笑一声,也懒得说他。吃完饭后,她整个人便跟晒太阳的猫儿似的,蜷缩在软榻上,水眸微眯,颊边透红,那副诱人的模样,让楚清河呼吸急促,眼珠子里爬满血丝。
抬眸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男人浑身紧绷,状似无意的开口,“太阳已经下山了,外面比晌午凉快许多,咱们出去走一走,也省的积了食。”
薛素点头,两人并肩走出厢房,此刻天际挂着艳丽的红云,再过不久,明月初升,就快要入夜了。
田庄的农户大多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小道上的人已经很少了,楚清河走在前头,大掌紧握着柔若无骨的小手,带着人往山坡背阴的一面走去。
泉眼位于山腰,周围满是巨石,山路难行,要不是有人扶着,薛素肯定不会来这种鬼地方,深一脚浅一脚的,一个不防便会摔破脑袋。
过了不久,耳边传来潺潺流水声,她抬眼一看,发现不远处氤氲着一层浅白的水汽,空气中隐隐透着几分硫磺的味道,怪不得附近没什么蛇虫鼠蚁。
温泉并不算大,容纳两个人都有些吃紧。
楚清河咽了咽唾沫,急不可耐的将身上的衣衫褪去,哑声道,“先前我来过数次,泉水并不算烫,我听人说,常泡汤泉有美容养颜的功效,素素快来试试。”
看着昏暗的树影,再看看面前打着赤膊的男人,薛素面颊滚烫,恨不得立即从此处离开。
虽说她成亲多年,面皮比起羞怯的小姑娘厚上不少,但像此刻一般,幕天席地的沐浴,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难免有些放不开。
见她不动,楚清河暗暗着急,生怕到嘴边的猎物跑了,他几步冲到近前,搂住了纤细的腰肢,哑声开口,“素素别怕,这里只有我们两个,再无他人。”
说着,他指腹缠绕上了腰间妃色的系带,轻轻一扯……
*
从温泉离开时,薛素心里憋着股邪火儿,狠狠咬在了楚清河肩头,直到口中尝到了淡淡的铁锈味,这才松了嘴。
将小女人打横抱在怀里,楚清河也不恼,那副餍足的模样就跟吃饱喝足的野兽一般,浑身散发着愉悦的气息。
亏得此刻天光未亮,否则让出来做活儿的农户看见,她哪里还有脸面见人?
在厢房中睡了整整半日,薛素醒来时,楚清河并不在房中,她走到木架旁边,略洗了把脸,往面上涂了些脂膏后,便听到院中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动静。
站在门槛处,她一眼便看见正在打拳的男人,还没等她开口,便见着刘庄头急急忙忙赶过来,那张圆脸上一丝笑意也无,甚至还带上了几分惶急。
“侯爷,庄子里的耕牛害病了,如今虽不是农忙时节,但若是继续传染下去,农户的日子怕是过不下去了!”
与飞云不同,刘庄头是个老实人,心里也藏着一股正气,否则当初也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帮大军打探匈奴的行踪。
“既如此,快些派人去京城请马医,千万不能耽搁了。”楚清河斩钉截铁道。
刘庄头诶了一声,直接派自己的侄儿进了京,半点也没有磨蹭。
楚清河跟薛素都是安宁村人士,知道耕牛对于农户的重要性,此刻女人不由皱眉,开口说道,“你若是担心的话,咱们便过去看看,若害了牛瘟,还需尽早处理,大不了再买些耕牛,以免损失更大。”
夫妻两个快步往田垄边走去,刚到了地,便看见几十个农户围着一头耕牛打转儿,有个老妇急的直抹眼泪,哭道:
“我家就这么一头牛,若出了事,日子可怎么过啊?”
眼神落在病倒的耕牛身上,薛素越看越觉得熟悉,先前在泾阳时,那些患了牛腰风湿症的耕牛,也都是这种症状。
心中不免有些怀疑,她往前走了一步,农户们全都知道薛素的身份,纷纷避让开来。
此刻飞云也在场,她咬牙开口,“夫人金尊玉贵,哪能碰这些污物?还是远这点吧,否则被冲撞了,这该如何是好?”
这话委实不中听。
毕竟耕牛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被随口称为“污物”,这些庄户心里头肯定不会舒坦,那个满脸是泪的老妇面上还流露出几分愤怨,只不过碍于薛素的身份,不敢表现的太明显罢了。
“飞云姑娘何出此言?难道在你心里,耕牛便是脏臭不可闻的东西吗?”眯了眯眼,薛素质问道。
她嗓子本就清朗,现下语调稍高,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飞云面色忽红忽白,急忙反驳,“自然不是,我爹就是庄头,我岂会有这种想法?”
“这就对了。”女人微微颔首,“我与侯爷从小长在安宁村,年幼时也曾下田耕种,若非家中有一头耕牛,恐怕早就累死在地里了,它们帮了大忙,我又怎会鄙夷轻贱?”
众人听到这话,脸色不由和缓了几分,谁能想到如此娇艳美丽的女人,竟然也跟他们一样,经历过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苦日子。
见状,薛素眼底露出满意之色,她蹲下身,手探上了牛腰的位置,笃定道,“这头牛患上了牛腰风湿症,想要诊治并不算难,只要用热敷法即可。”
当年此病的势头及时遏制住,不似前世那般传到了京城,因此住在京郊的百姓大多不知此病,有些牛患上病症,去城中找了马医牧司等人,用热敷法便直接解决了,并未掀起任何波浪。
从薛素口中说出的话,飞云半个字也不相信,她尖声反驳,“就算夫人曾经做过农活,难道还去当过马医不成?一张口便断定此牛得了劳什子牛腰风湿症,若是真治错了,害得它丢了性命,那该如何是好?”
薛素的脾性并不算好,见飞云一而再再而三的挤兑自己,她面上露出几分寒意,刚要开口,便被楚清河打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