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忙给儿子搭把手,半抱着他坐下,然后拿了干净的勺子递给他:“想要吃什么?”
“父、父皇,儿子会用筷子。”
小小的人儿多大点,坐在这椅子上就冒个头,又不是在炕上吃饭,还能露出身子来。赵祁慎就朝他笑,少了帝王的威仪,看起来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父亲。
“就用勺子吧,方便,你姐姐不也用勺子呢。”
长公主嘴里塞着丸子,脸颊鼓鼓的,含糊不清地说:“就是就是,我可是比弟弟年长呢。”
赵祁慎笑出声。这年长能长多少,半盏茶时间都没有!
皇太子犹豫了会,终于咧嘴一笑,大大的眼晴里都写满高兴。
赵祁慎见着心里一暖,抬手摸摸他头,给两个孩子都夹了菜到碗里,直接就让他们自己端着碗吃。
柔和的宫灯下,父子三人坐在一块儿用餐,十分温馨的画面。
而此时远在浙江的顾锦芙正在河道衙门院子里吃饭。
四周绿竹幽幽,不知名的虫子在草丛中鸣叫,难得的静。
许志辉就坐到在对面,给自己倒了杯酒,顾锦芙一点自己跟前的杯子,他难做地说:“不能给您倒了,陛下知道非得让臣挨几军棍。”
顾锦芙哼哼笑了两声,也没有强求。
许志辉就再说道:“您该回去了,河道事情已了,赈灾的事情臣这头就能办妥,也基本是在收尾。但您已经离宫两个月,再晚一些,恐怕连太子和长公主的四岁生辰都赶不上。”
她听到一双儿女,总算说话了:“也不是我不想回去,再过三日我就走。不得让你们陛下知道错,我不就白出来这一趟!”
原来她执意要跟到浙江来,是因为和赵祁慎为儿子的事情大吵一架。
以前多么活泼开朗的儿子,就被他吓得整天小心翼翼的,就是皇太子也不该这么严肃。他十一二岁的时候都还在市井撸着袖子和人打架呢,凭什么那么折腾孩子!
吵过架后,她索性就跟到浙江,还是先斩后奏,等到赵祁慎发现的时候她已经上船了。
赵祁慎派人来追,被她打回去了,他就只好对外宣布魏公公也到浙江赈灾。不过她出门前是得到太后的首肯,就连太后也看不惯他教孩子的方法。
许志辉是知道两口子前阵子大打出手的事,哦不,应该是说天子被打的事。
左右他是习惯了帝后两人吵吵闹闹过日子,一言不合都是这个生气了那个哄,过不了两天就又反过来。
他是见怪不怪了。
但顾锦芙在他跟前起码不耍无赖,既然说了三天后回京,那必然是实话。他这头就准备吩咐好护送回行的队伍。
自打赵祁慎发现自己确实待儿子过于严苛,接下来几日有闲暇的时间就都陪着儿女,晚上就带着儿女在坤宁宫歇下,如同寻常百姓家一样。
其实在建兴王府的时候,他小时候也是这么和父母过的。他母亲是一般百姓家的,父王又疼她,私下相处其实都不讲什么皇家规矩,直到他过了四岁生辰才单睡到碧纱橱那去。
那段时间他隐约还记得自己是挺失落的,也哭闹过。
日子就那么不急不缓过了大半个月。
这夜赵祁慎仍旧陪着儿女,趴在床上给两个孩子讲故事,正是说到年兽的神话,外头欢喜就匆忙进来说:“陛下,公公回来了!”
顾锦芙与他成婚后,只有亲近的人和坤宁宫伺候的才知道身份,在这里就没有什么避讳的。
赵祁慎一听当即就翻坐起身,两个孩子比他动作更快,一掀被子,穿着单薄的寝衣光脚就要跳到地上。
吓得他左手一个,右手一个抱住,喊宫人来给他们穿上衣裳鞋袜。
顾锦芙带着夜里的凉气暗暗回了宫,直直就到坤宁宫里,一进寝殿,就正好见到儿女被宫人手忙脚乱伺候穿衣的样子。
“别穿了,都回被子里去。”
两个孩子见着许久不见的娘,哪里顾得上她的吩咐,尖叫一声就撒开脚丫子扑到她身上去。
顾锦芙也念得很,不过是硬憋着,见他们跑过来,心里也是高兴,任两个孩子跳起来把自己扑得坐倒在地毯上。
一双儿女跟猫儿似的,都缩到她怀里,脑袋不断拱着。
“娘亲,儿子/女儿好想您。”
“我们有好好吃饭,有好好睡觉,也有习字!”
两人都在那里邀功,她抬手掐了掐他们的小脸,哈哈地笑:“嗯,果然长胖了些。好了好了,快上床。”
把两个黏人的小家伙赶上床,赵祁慎站在床边,眼神幽怨地看她。
她当没瞧见,重新盖好被子的姐弟俩就喊父皇:“您再给我们讲年兽的事,他是怎么被吓跑的呀。”
顾锦芙听到儿女的话,终于正眼去看他,表情似笑非笑,带着几分奚落的样子。
赵祁慎朝儿女比了个噤声手势:“要听父皇继续讲,那你们都要先安静,还要闭上眼,不然年兽就会跑出来。”
两个小家伙单纯得很,眨巴眨巴眼,在父皇看过来的时候忙就闭上。
赵祁慎站在原地没动,细细观察两个小家伙真的没张眼,这才伸手一把将离得不远的妻子抱到怀里,在她脸颊上落下一吻说:“我错了。”
顾锦芙正想问他知道错哪儿了吗,不想听到床上两小人儿扑哧笑出声,然后姐弟俩大喊:“爹爹又亲娘亲了,不害臊!”
顾锦芙听到老脸一红,这个又字用得真是,不过是第二回被瞧见。赵祁慎望着她羞红的脸,心里再甜蜜不过,转身就装出怪兽要吃人的样子,扑到床上去:“睁眼的孩子不守承诺,年兽要出来吃人啦。”
皇太子和长公主又笑又叫,在床上东跑西躲,最后是他们的娘亲一脚把‘怪兽’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