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劳么子破地方, 呆着忒没意思!
他咬着笔头正沉思斟酌的时候,林霁推门走了进来。根本不给他多少休息的时间,时时都想拉着他去做劳丁苦力。
林霁看见他在写信, 想想也知是要给谁,顿时欣喜道:“你这终于懂事了,我儿, 你是个明白事的人了。来,爹教你写!”
林行远大怒,将纸笔夺过去藏起来,觉得自己忍不了这老男人了,严词拒绝道:“不用!”
林霁不想扫了他的兴致,又实在信不过林行远的处事风格,在一旁急着出谋划策道:“你就说,自己来了上郡之后,你英明神武的爹,为了将商道外拓,带兵去了个边陲小镇。结果来了这里,发现自己水土不服,头晕呕吐,离不开人照顾。但应无性命之忧,相信过不许久便可康复。只是这里实在过于偏僻,连个好的大夫都没有,但是你相信自己”
“……”林行远说,“那我这究竟是有事还是没事啊?”
“你是傻吗?”林霁嫌弃说,“你其实没事,但你要装作自己有事,又强行显得自己没事的样子来!”
林行远大脑放空了一阵,然后平静看着他说:“爹我现在不想同你说话。”
“就这么写,爹是过来人!”林霁用力拍着桌面道,“要不是我与你娘离得近,我天天给她写。”
林行远生气了。简直哭笑不得。站起来轰赶道:“出去出去。跟你个臭男人有什么好聊的!”
林霁心痛道:“我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儿子?”
林行远:“我爷爷还这么想呢!”
两人在屋里就要过过拳脚,试试是谁比较强硬,外头的将士冲了进来,打断二人道:“将军你在这儿!京城又急报!”
林霁这才松开手,接过密封的信函。
他随手打开,一面往里走。
这不是朝廷给jūn_duì下的诏令,是他分布在京城的眼线回报过来的线索。林行远不归家的时日,里面偶尔会说说他与方拭非的壮举,再者就是各种朝堂大事,与各官员的立场。
林霁拆开细看,脸色顿时冷了下来。林行远鲜少看他这般愁眉的模样,放下被揉褶皱的纸,走过来问:“怎么了?”
林霁叹说:“安王病重。太医说怕是快不行。”
“怎会!”林行远嘴唇蠕动,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笨拙道:“他……不啊,我走的时候,明明看他气色还很好。”
林霁神色恸然,感伤道:“顾琰自落水风寒后,病情一直未有好转。这次伤了根骨,过于严重,原本想看过春入夏,能否挺过去,结果不想气温骤变,乍暖还寒,又病了。如今都难以下床,只怕城不了多久。”
“顾琰落水?什么落水?他还能落水?!”林行远着急,直接从对方手中夺过纸张,自己一目十行地看起来。
“你不知道?这都是……我想想,这应该是冬天的事情了。”林霁说,“所以我说,你怎么能把方拭非留在京城?你知道京城如今是怎样的混乱局面?她的身份要是暴露,就怕是死路一条!”
“我不过离京这么短时间,怎么就……发生这么多事情了?”林行远恍惚,咬牙道:“果然我临走前说得不错,方拭非这人就是不知收敛,看看现在吧!”
林霁将信抢回来,重新看了一遍,点头说:“如今顾琰身体如何不算重要,重要的是陛下与顾泽列。陛下的身体恐怕也不乐观,只是宫中的太医打探不出详情。”
他过去在桌边点了烛火,直接将纸烧了。
“三殿下被擒。陛下病重。二殿下残疾不可登基。另外两位皇子母亲皆无权势。你说陛下要是一走,京城会怎样?”林霁说,“贵妃可不是光在深宫里吃斋念佛的。她杀的人比你还多。”
林行远低下头沉思,心中大感不妙。
林霁沉声道:“看陛下如何处置老三吧。如果他身体实在不佳,未能给顾泽列定罪,先走一步,最后得势的就是老三。就算老三被定罪了……边郡的士兵未受召不知情,那赢到最后的多半还是老三。我告诉你无论是哪个朝代哪个地方,拳头硬才是真道理。”
顾泽列敢屡次任性施暴,自然是因为有恃无恐。
他母亲娘家有权有势,身边更有一群狼狈为奸的官员,其中不少是握有实权的重臣。
太子死后,顾登恒几个儿子皆不成器。这么多年,想站队的,只有一个选择,全都靠了过去。长期以来,阵营无可动摇。
即便是御史公、王声远等中立派,也选择了默许认同。
这些人平日跟着一起为虎作伥,自然只有顾登恒登基才能继续享乐。除此之外,不做他想。
顾登恒要顺藤摸瓜时,他们会明哲保身,以免暴露。顾登恒要是一死,还能有何顾忌?
天下大势都定了七分!
无论顾登恒最后做出的什么决定,届时他一死,而边郡的士兵又来不及回京,大权旁落,京城就是那些人的天下。
林霁抬起头说,“你最好祈求,方小友的身份不会暴露。不然她定然出不了京城。”
入朝为官,欺君罔上,本是死罪。
无论方拭非是什么身份,都会有官员看她不过。
从朝政长期平稳来看,残酷地说,她的确死了毕竟干净。
顾泽列及其亲信必然要杀她以绝后患。而中立的权贵又有谁会愿意为她得罪满朝?又或是兵戈相见,帮她夺回政权?
更别说她还是一个女人,救她似乎没多少的利益。
君不见各朝历史出过哪位女皇帝。即便有,也是在垂帘听政多年,政务操持在手,扶持过傀儡皇帝,才敢一朝称帝的。
不然天下是要乱的。
如今她在京城,就一个人,只如同刚出圈的羊羔一样。
林霁说:“反正总有人要死,就看谁先死。”
林行远脸色煞白。
怎么想都觉得方拭非会是第一个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