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制里的是非是学问最深的一门，纵用一生的精力来研究也难以完全破译其中奥妙。

吴文兴有吴文健先就点透，知道只要将老邢书记接待好，就是他应该做的。之前与老邢就有不少往来，了解他的喜好。老邢见吴文兴的办公室朴素严肃，心里喜欢，看着吴文兴时脸膛就更加红润。

客气过后，吴文兴情老邢在县政府里视察，指导他们的工作。见不仅县长办公室看着满意，其他办公室里也很宜人，对香兰县政府当真觉得好，这样的干部就应该多培养多扶持一些，而这次到香兰县来就像是来树正气倡新风一般。

再回到县长办公室里，吴文兴已经将其他人都打发离开，只有他和李尚维两人陪着老邢。吴文兴说“老书记，是先到宾馆里休息，还是先到县委去看看？”

“我到县委去看什么，一个退下来了的人，走进县委里不是惹人嫌嘛。”老邢说。

“也不尽然，”吴文兴说“尚维就是好同志，老书记可不能一棍子全打死。那就请老领导先去休息，市里的评估结论反馈会要到明天才进行。老书记先休息两小时，安排吃中餐，下午请老书记到开发新区视察工作。您看这样安排适合不适合？”

“文兴县长，你很不错，我到县里来可不能影响县里工作的正常运转，以不影响你们工作为前提就好，怎么安排都行。”老邢说着，满脸都是正气。

吴文兴和李尚维两人陪着老邢走到宾馆里，直接到顶层最高档的房间里，随即有服务员跟进房间里服务。老邢见房间里很不错，也没有作声。吴文兴和李尚维两人对老邢了解很深的，随后就告辞出来不影响领导的休息。

房间里的女服务员并没有随吴文兴等人走而离开，政府宾馆里随没有陪睡的人，但领导安排后，却有专门的服务员对领导进行服务，不收费，当然，宾馆要给这些人加班费用的，这样的事不可言传，领导们也只是暗示要怎么接待而已。

老邢之前在位置上，对于下面县里的接待领略过多了，此时见女服务员没有走，而是请他去泡一泡热水去乏，也不觉得突兀，很自然地跟着走进浴室里去。

杨冲锋很快得知县政府那边的情况，对于老邢副书记到县里来，心里预计到一些事情。来香兰县两年多，对市里的领导以及有所了解了，知道老邢的性子及他在全市里的位置。对方将老邢安排过来，确实是一招狠棋，换谁在杨冲锋的位子上，都会做出让步了。

任征知道老邢过香兰县来，也估计他的到来与市里评估小组的结论反馈会有关，是来镇场子的。心里乱了起来，却不知要怎么跟杨冲锋说。

杨冲锋见老邢一直不让吴文兴等人通知他，说老邢到县里来，也就装着不知道，懒得与他纠缠。夜里与省里先通了电话，又和杨建君市长聊了一会，却没有提及老邢到县里的事。倒是与杨建君说了市里评估小组的评估结论反馈，只是不知道结论是什么。杨建君也表示他也不知道，没有得到任何信息。两人也就不多说，但心里也就明白，双方的直接对立就会以评估结论会为突发点，全面爆发出来。杨建君在市里自然会做相应的准备，这些是却不能够宣之于口。

从西部省到西平市，再到香兰县，各方面都将那弦绷得紧紧地，都知道评估结论出来，也就代表一方的胜利，虽说斗争远不是那么简单。但核心点的问题解决了后，其他的很多事都不用在言语。杨建君见杨冲锋没有做任何请求支援的表示，估计他能够对付得了老邢这一重招，也就不主动提出来。

市委书记李彪当然也知道关键时刻到了，却没有做什么表示，杨冲锋也没有主动给他电话，这也使得两人之间的关系微妙起来。在杨冲锋心里，对李彪还是有些失望的，老邢到县里来，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他不会预测不到的。李彪的顾忌还是在省里，省里还没有出现结果，他也就不会动作的。

早餐之前，县长吴文兴就出现在政府宾馆顶楼上，轻轻敲着房间的门，里面有爽朗而中气十足的声音，“进来吧。”

吴文兴才推门而进，见老邢气色明朗，精神十足地坐在会客厅沙发上，对着电视在跳看各台的新闻。见过真是吴文兴进来了，也不说话，扭回头继续看着电视，神态很不错。吴文兴见老领导这样子，知道昨天的安排是对领导胃口了，休息的好才会有这么好的兴头。

平时吴文兴将他那从市里单独包过来独自享用的“16号”，昨天晚上终于用上了，得要将老邢安排好才会在关键时刻抵住县委那边的攻击与压力。对那女人吴文兴虽不舍，但始终两人的关系都维系在服务与客人之间，没有将女人变成情人。也就因为这，将女人拿出来心里也不会有多少芥蒂。

“老书记休息得不错吧，今天精神充沛，看着让人极为羡慕老书记有一副好身体啊。”吴文兴说，作为的安排自然绝口不提到，来宾馆之前已经与“16号”通过电话了，上午会后将老邢送走，一定要她给自己卖力一次，以便让心里平衡些。

老邢没有接口，而是看着电视，将吴文兴这话给过滤了。“老书记，时间差不多了，请您去早餐呢。”

早餐过后，吴文兴陪着和老邢王县政府会议室里走。这次市里对香兰大道建设项目的工程进行全面评估，虽说是县委那边执意要做的，但小组以建设项目是县政府主抓，对评估结论的反馈，主要也是给县政府这边，当然县委书记肯定要到场听反馈意见的，还要在意见上签下自己的大名，算是对小组评估结果的承认。

在县政府这边开会，自然会以县政府为主。县里主要领导都会来听一听，议一议，得到专家的结论后，以后对香兰大道也就有统一的言论，谁也不能再说三道四。就算说什么，那也不会让谁来注意了，有了集体结论那就是谁都不能否决的结果。

吴文兴在县里已经做足了工作，参会的领导也都统一了认识，谁怎么说着重针对哪方面也都有了充分的分工与准备。对过去项目工程中怎么样规范操作，也都收集了佐证。最让人信心十足的，还是有老邢副书记这一超重量级的人物支持和压阵，谁也无法越过。

将老邢副书记安排好座位上，吴文兴将今天的事再精心想一想，知道事态严重，不容有任何失误。会场里分两个区域，一边是市里到香兰县来对香兰大道进行评估的专家们的座位，另一个区域在是香兰县的领导们，而老邢也在香兰县领导之内。吴文兴安排位子时，将专家们安排在正面上方座位，这样就将杨冲锋和老邢副书记个在会议桌的一边，使得老邢副书记更好对杨冲锋进行施压。要是两人并排坐，自然就没有那种距离感，也就不能将威压施展出来。

杨冲锋走进会议室时，会议室里的人已经到齐了，只有任征跟在杨冲锋之后一起走着。椭圆形的会议桌已经坐满了，政府办主任高伟业将杨冲锋和任征两人迎进后，也不多说什么，将他们引导位子上去。

杨冲锋早知道老邢在县政府里，没有谁通知他，这时走进会议室里也不去特意与老邢招呼，和市里的专家们点头招呼后，杨冲锋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见会议桌对面老邢与吴文兴两人正偏着头说话，两人都没有看杨冲锋。

坐下后，杨冲锋故意看着老邢与吴文兴故作亲切地说事，也不招呼，两人说了几句才回过脸来。杨冲锋见老邢看过来，两人自然认识，杨冲锋说“文兴县长，邢老书记什么时候到县里来了？你这个县长还会藏宝啊。”

话是说了，却没有与老邢招呼，更是很不尊重。老邢本来还有些笑脸，这时一下子就垮了下来。也看着杨冲锋，不作声。杨冲锋说“邢老书记，不认识我了啊，我是香兰县县委书记杨冲锋呢。”

“哼。”老邢没有想到杨冲锋这样不给面子，直接地就拿他挤兑得下不了台。老邢到县里没有跟杨冲锋说，自然是不将他这个一把手放在眼里，这时，杨冲锋这话就是在提醒他，不要忘记在香兰县里谁才是一把手。老邢自然听得出，对面的年轻人不吃他那一套老资格，不按他所想的杨冲锋进来后会跟他说些中听到话来，心里那股气就郁结起来。

杨冲锋只当没有看见，与任征说了几句话。这时，市里评估小组的一个负责人走过来，将一份资料递给杨冲锋，说“杨书记，这是我们专家小组评估后的结论，请您先看看。”过来的人是专家组的一个副组长，姓赵，之前杨冲锋也见过，后来知道他就是市里派下来的实际负责人，完全主使了这次评估。而实际的专家组组长高哲，只是一个幌子，在专家组里反而没有什么发言权。

杨冲锋没有搭理赵副组长，而是站起来走到高哲身边，与高哲寒暄几句，说到他们在香兰县里工作这么就都很辛苦了，平时也很少能够关心专家组的生活，主要是怕县里对专家组的工作有所影响，而导致评估的结果让人不信任。高哲没有说什么多话，表示了感谢而已。

回到自己座位，杨冲锋见会议室里的人都在等着他，等他回归位子后就开会了，也不在意，与龙茂显点了点头才再次看向会议桌对面的老邢副书记。今天想指望老邢给杨冲锋施加压力，几乎就不可能的了。

吴文兴是县长，这时来主持会议还是很适合的，等杨冲锋坐回自己位子，就站起来，说，“尊敬的邢书记、市里的专家们、杨书记和各位领导、同志们，大家好！”先问了好，会议室里也就安静下来，“今天，是辛苦了半月来的市里专家，对我们县香兰大道项目进行评估结论反馈会议，在会议之前，在对辛苦工作的市专家们道一声辛苦，说一声感谢，同时也表示我们县里对专家组生活、工作上配合不够，表示一份歉意。”

说着就有掌声响了起来，吴文兴稍等了等，说“在会议之前，更要感谢一直对我们先关怀备至的市委邢书记，专程到会议现场来听取专家们的意见与评估结论，不仅是对我们工作的督促，更是对我们工作与成长的关心爱护，对这样的领导、长辈，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来表示我们的感谢之意。”说着先带头热烈鼓掌起来，其他的人就站起来，以表示崇敬之情。

杨冲锋坐在那里，会议桌上放着一本笔记，手拿着笔，象征性地没有将笔放下，两手也拍了两下，只是没有拍响，眼睛却没有看出来，只是盯着笔记本上。和其他人的热烈不同，杨冲锋的冷淡，让老邢心里更像吞进一直苍蝇一般难受。

这时候也不能发作出来，就当没有看见，到香兰县来的目的不是争这些闲气，而是要保住专家组的结论通过。等县里签字后，就可向市委及省里进行汇报，今后再将今天的事找回场子就是了，正所谓小不忍则乱大谋。这点大局观老邢还是有点，不会因为杨冲锋的不敬就自乱阵脚，让他达到目的。老邢脸色虽黑，却将心平静下来。

吴文兴请市里专家组讲话，市专家组的人里，赵副组长也没有站起来，先嗯了声表示自己要讲话了。随后将一厚沓材料放到会议桌上，并打开了。所后想会议室里的人都看了一眼，才说起来。

首先表示对老邢的感谢，再对香兰县的领导干部对他们工作的支持表示感谢。说了后，就解释专家组到香兰县来工作的原因，那是香兰县委对香兰大道项目的修建情况，表示质疑，向市里请求对香兰大道的建设情况进行全面评估。市委市政府高度重视，将市里的专家里手调集出来组成这个评估专家小组。到香兰县后，大家本着专业精神进行对香兰大道进行全面评估。

将大体情况进行介绍后，赵副组长就将那本材料打开，分项地论说。说了半个多小时，杨冲锋见赵副组长的材料还没有翻过三分之一，知道他们的意图了。是想先将大家在会议室里拖得烦闷了，再加上材料繁多，谁有什么疑问也记不清楚，想提出问题来也就难以抓住本质的地方。

按照体制里的工作习惯，遇上这样的事，大家也都懒的去细究，也没法去细究了。自然会随对方怎么说也就怎么样认可了，最后将名字签上，表示对结论的赞同。至于有没有责任，是很少有人想的，签字后要不要负责，也不会有谁去追查追责。

“嘟嘟嘟”杨冲锋将自己会议桌敲出声音来，正忙着念读材料的赵副组长听到后，便看过来。心里有些奇怪，按说是没有人会打搅他的，那将是很不礼貌，是对市里领导和专家的不尊重，在一般情况下谁都不会去犯这样的错误。

见是香兰县一把手在敲会议桌，赵副组长也不好装着没有听到，当下就停下来，说“杨书记，有什么问题吗？”那意思有些责难的意思，要等他说完才轮到提问。

“有，怎么没有问题。”杨冲锋说。

赵副组长就不能再装，说“杨书记，能不能等下再说？”

“不能。”杨冲锋简单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