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文健知道今后和杨建君之间的弥合期就此会结束了,但他在西平市已经有了不错的基础,和本地派已经完全契合,有这样的机会,自己独立出去另成一山头,作为本土势力和他们抗争,名义上也不会输的。
对老吴家说来,书记和市长对香兰大道的态度,既是一次危机,也是一次脱离束缚的机遇。吴文健知道,要是大哥成功地与京城的关系确立下来,自己也不可能在依附在杨建君身边。而此时,杨建君已经对老吴家有了新的看法,自己完全可就此将本地派势力拉在自己身后,成为本地派的代言人,未必就不能够与之相抗。
对于西平市说来,本土势力始终没有能够精诚结合,主要就是缺少能够有足够魄力的代言人。大哥在省城的人脉,足以支撑他在市里的发展,而他自己两年的努力又已经得到本地势力的认同,此时站出来,也算是逼不得已的时机。
兄弟俩又密谈了些,特别将香兰县的步行街项目一定要拿下来,至于是不是要对外招标,或者怎么样招标,两人都计议了一番。
吃过中餐,田军就先离开,虽然也许和杨冲锋多交流沟通,但他的工作具有特殊性。一切时间都是以市委书记为转轴,没有自由性。客气几句,田军将杨冲锋等人交给向俊涛来带为接待,把任务交待清楚就走了。
送走田军,回到包间里,向俊涛说“杨少,刚才你们所说的香兰县那条香兰大道如今就损坏了?都才几年啊。记得当时宣传报道所说,那是按照修高速路的标准来修建的,资金也是这样规划并落实下来的。他们当真就不怕吃坏了肚子。”
“在他们看来是很正常的,反正是交付使用后,谁敢担保就不会损坏?这就是他们的逻辑。”杨冲锋之前在出现天坑时,就收集了一些证据,但时机不到啊。而如今又处于这样的大环境下,一时间也不好择决。主要是市里的意思也就明显,要以大局为重,而省里那边说不准也是这样的论调,自己一亿人之力也不可去反驳所有的人,这是很不明智的,不仅不会对整个事情有意义,还要将自己也搭进去,至少会让老吴家及其身后的关系网络都凝结起来,也是很难撕开的。说不定当真会影响到柳河酒业集团分厂的建设,这样就更加损失。
“杨少,这些人唯有一个‘死’字,才有可能将他们的贪欲割断。就这样放过他们,老天只怕都不肯啊。”
“你是老天,还是我是老天?”杨冲锋平静地说,向俊涛已经知道他的身份,和向俊涛说话是也就将那种睥睨天下的气势展露出来。向俊涛只有嘿嘿地笑,这些事当然不是他所能够参与的,在这里说这些也只是陪着杨冲锋说话而已。
“杨少,要不将这些都报道出来,他们还真能够一手遮天不成?”向俊涛也是心有不甘,要怎么做自然是杨冲锋决策,但要是就这样放过,对于向俊涛说来就错过一次表现的机会。唯有多帮杨少做些有影响力的事,今后才会更有资本走到更高远处。
“不急,那条大道就躺在香兰县里,难道还会自己跑走不成。”杨冲锋说,话语里让人听出另一层意思来。
“杨少,前几天西平永兴建设集团在市里又做了些事,影响不小啊。我那里也收集了一些材料,要不要送过来?”
“你自己要多小心些,他们不是吃素的,可不会认你那记者证的。”知道向俊涛想多做些事,既是为自己,也是为他自己,杨冲锋对这样的人一向来不反感,谁都想进步,那就要看想进步的立足点和过程。向俊涛已经对自己的身份有所了解,还不知道要怎么做,那他也不可能在市党刊里有这样的成绩。
“杨少,我计划到香兰县去,以街面为突破口,借口为县里‘严打’写些报道,将他们的材料多收集一些准备着,您看行不行?”
“风险可不小,要让他们知道了,你往哪里躲才是?”杨冲锋笑着说,对于向俊涛这样的人说来,做这些就是他的工作,就算有风险,这时也会赌一把的。何况,向俊涛要真能够收集到一手材料,对今后也是很有利的。
“我会注意的,谢谢杨少。”向俊涛自然能够听出杨冲锋的意思,说着眼里就亮了些。和同学严佟他是不能比的,不仅仅的机遇,还有很多方面都不能比,但现在杨冲锋给他机会,自然会好好珍惜的。
向俊涛随得到杨冲锋的首肯,要到香兰县里对香兰大道等进行调查,但作为暗访,却不会和杨冲锋一起进县里。带着秦时明和金武到大街上,才和孙大坡联系,一同回到香兰县来。
回到县里,金武暗示了有情况要给杨冲锋说,两人也就在办公室里进行交流。外边有秦时明在,也不会有人来打搅。金武知道香兰县以及西平市都越来越矛盾尖锐起来,要手下的人尽多留意老吴家那边的动作。
“书记,西平永兴建设集团等在西平市那边为工程的事闹得动静不小,工程里有个小村子,叫彭家村。李尚平在拆迁中遇到对方不肯接受他们所给的补偿,双方闹了两三回,彭家村为此第一次冲突中死了一个,进医院好几个。随后西平市的另两家建筑公司加入,将香兰县去的三个建筑公司的机械和工棚在夜里用汽油瓶给烧了一些。却被李尚平的人查出来,他们就以夜里偷钢材的借口,再次到彭家村,抓走五六个给打伤后送交派出所,而安居建筑公司的人也在夜里被偷袭,打伤三十多人,十几个成为重伤,这些人都是在市区里被打伤的,成为无头案子。”
“市里没有什么反应?”
“市公安局将这起打架定性为社会治安,责成下面派出所处理,据说吴文健施展了他的影响力,要尽快将彭家村的问题解决。”
“彭家村那边情况怎么样?”
“有些人家开始搬迁了,接受他们给的远比市里所给的补偿金低得远,但有三四家抵死不肯。一是村长家,另一家是那死人了的那家,另两家也都是和他们有直接亲缘关系的。说就算死也要死在村里不走。”
杨冲锋得知这些消息后,没有多评论,说“市里那边要他们多小心些,得到的东西,可以暗地里给向俊涛一些。另外,向俊涛要到县里来,让人留意不要出什么事,他算是自己的人。”
“是,书记。”金武对杨冲锋一直都用平时上班的称呼的。金武离开后,杨冲锋沉思起来,这次到市里汇报工作,将孙大坡推出去的目的已经达到,今后在政府那边有孙大坡牵制着吴文兴,让他也不会随意控制县政府。同时,也让老龙家不能随时都保持那种中立,保存实力,每一次都要自己逼着才肯出手。有孙大坡牵制,老龙家也会主动一些。
当然,县政府那边也要有符合自己利益的人才行,孙大坡从工作上来说也很不错,就算将他推到浪尖上,但也不会让他吃亏。老吴家始终会被拿下,今后香兰县的主导人也不会是自己,留下来的空间自然就会给曾有贡献的人来享受这些你努力而换取的果实。虽付出一些,收取的却更大。
另一个让人头疼的问题,就是香兰大道。招标里是按最高标准来修建的,做出来的工程却像农村里,农民自家将院子里硬化一般,要说有区别,那就是施工时,在表层下多弄了些乱石夹泥土,用压路机压过两回。这样的造价,也不知道多少利益给挤榨去了,这时要就这样修缮,那就会这样给掩饰下来。今后就算有人想将这些揭穿,那就更加困难了,不仅要顾及到市里的态度、老吴家的实力,还要顾虑到自己的存在。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一次要给就这样掩饰下去,至少今后老吴家在香兰大道这方面就不会有太多的问题,有问题也会避而不谈。老吴家在香兰县里所造的孽,至少有七成都集中在这条大道上,要是给就这样掩饰下去,叫人心里如何甘心?
但市里主要领导都采取了这样的态度,要顾全到迎接柳河酒业过来考察以及酒厂分厂的建设和紧接下来的营运。将老吴家的问题要是深究,必然牵动到省里,而且,西平市和香兰县都会为之引起大的动荡。这都是西平市主要领导无法控制的,也是他们不敢赌这一把,怕将自己一头折倒进去。
要将市里主要领导的决定反转过来,也不是杨冲锋就能够直接做到的。坐在办公室里,一直苦思着是不是让向俊涛来发挥他的作用,当真用向俊涛来揭这盖子,引发的压力就不单一是老吴家了,省里和市里绝大多数的人都不愿意这样被揭开盖子,也都会捂住这盖子而是加一份力来。最后的结果,虽说不会有多少意外,但也会将一些不算主要的人,也因为要捂盖子而带进来。
体制里通常都不愿意这般被揭盖子,伤到的人太多,也会树敌太多。对于树敌,杨冲锋也是不愿意的,特别是一些不必要的树敌。
要是将这一桩案子结果运作成政治斗争,那也算是自己的失败,至少没有取得胜利。因为政治斗争的结局向来都是平衡,既然是平衡,就算将老吴家全都送进他们该区的地方,对自己说来也会有损伤的,至少一些阵营的利益要割让出去。为老吴家这些贪得无厌的蛀虫做这样的代价,确实让人心里很不甘愿啊。
时间不多,这样的决策是不是要找家里商议商议?
回京城一次,回京城去也很好找出借口:与柳河酒业集团商谈。这样的借口,只怕省里都会促成自己到京城里去。
办公桌上的电话骤然响起来,杨冲锋还沉在他自己的那种思考里,一般的电话,不会直接打进办公桌上的电话里。要让秦时明在外间先接听在转过去的,可不能随意将电话都打到领导处。电话响了几声,连在外间的秦时明都注意到了,走到门外敲门提醒领导,杨冲锋才想起来要做什么。
接了电话,却是田军打来的,两人才分开不久,杨冲锋以为是李彪书记对香兰大道的事另有交待,忙将注意力集中起来。田军却让杨冲锋略感失望,所说的不是李彪有什么新想法,而是通知杨冲锋,即刻到市里去。
主抓与柳河酒业集团引进工作的胡副省长要来西平市,如今已经在来的途中,胡副省长点名要杨冲锋到市里共同商议一些问题。杨冲锋是省工作小组的副组长,在小组中和胡副省长有等同的发言权。具体事务做决策时,杨冲锋的话语权不小,这也是省里基于杨冲锋在柳河酒业集团里的影响力所做出的决定。
市里和县里都还不知道杨冲锋有这样的身份,他也不会去宣扬。
也不知道吴文兴是不是从西平市回县里没有,临走时跟孙大坡、任征和吴浩杰几个人说了下。胡副省长到西平市来,免不了要到县里来看实地,县里也得少做准备,总不能让领导碰巧见到些不愉快的事,将大家平时的努力都掩盖了。
在路上,杨冲锋给三叔黄天骅打电话去,先问了好。黄天骅还真有些意外,之前不久杨冲锋才到柳市,这时就打电话问候,确实有些突兀。黄天骅说“是不是有什么事?说吧。”
“三叔,这么好的判断力,让我本来真心的问好都变得势利了。”
“得了吧,是不是真心我知道。三婶又在念叨你了呢,几时将沧海劝住他结婚了,我和三婶都会感谢你的。”
“三叔,请转告三婶,我会认真和沧海说这事的。三叔,西部省的胡副省长有没有他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