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冲锋有自知,忙说了声“谢谢主任。”说着弯着腰将赵晓勤前面的杯子拿过来,放在面前,和自己的杯子排放在一起,先给赵晓勤的杯子斟满。
“主任,请检查工作。”杨冲锋让赵晓勤看看自己给他杯子里斟酒,是不是满意。杯里的酒恰好全满,多一滴都会溢出杯子。
“冲锋,真是不错。冲锋啊,先我们在外面不就说好了,今天只将喝酒只谈感情,身外的那些虚的就不要总挂在嘴边,主任主任的,不是影响我们情绪?”
和杨冲锋往来,赵晓勤是经历了很大的波折,第一次是吴德慵让他给杨冲锋打电话,通知他到县委里参加县常委扩大会,可那次波折大了,赵晓勤给他打了七八次电话,都是关机。要是熟悉的人,赵晓勤早就发火了,哪有碰到这样连续碰壁的事?之后打听,知道杨冲锋和黄琼洁两人是恋人,就让黄琼洁代为通知。
之后,对黄琼洁的身份隐隐有些预感,才去查杨冲锋这个人,知道他走入吴德慵视野的大致情况。但赵晓勤没有查出杨冲锋到找婶婶周淑芬,对钢业公司的资金危机化解,柳泽县的人都认为是吴德慵手腕通天,当然,到底是不是杨冲锋起了作用,谁也说不请。一切都信息,都显示出杨冲锋这让的潜力。
很多事是不要弄得明明白白的,也弄不明白,这就要靠自己的悟性。赵晓勤对自己的悟性一向都满意,也让他一步步走到今天这地步来。到了这位置,要想继续发展,那就有两条路可走了。
一是在柳市里或省里找到自己的靠山,用心办事巴结,使得领导信任后提拔重用;二是在基层培养出一批强有力的支持者,做出些实实在在的业绩来,让领导赏识能力,而得到提拔。
赵晓勤两条路都很难走通,年纪已经四十,过了下一届改选,再等一届就机会更茫然了。在市里不是没有领导赏识,而是那种关系还达不到成为根系的程度,自然没有人为他主动安排。在县里,唯有吴德慵书记下面一大片追随者,自己也是其中一员,想要拉些人,也不敢有所异动。自己没有更好的利益,也拉不动人的。
杨冲锋的出现,算是给赵晓勤新的机会,杨冲锋和吴德慵书记之间的关系不深,这时很明显的,而他隐隐和市里有着联系,能看到专职副书记黄天骅的影子,赵晓勤猜出这结果时自己心里也狂跳起来。
吴德慵这样提用杨冲锋,真是他的能力超强?赵晓勤哪会相信,何况他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在经济上的才能来。
“是,是。我听主任的。”杨冲锋说。
“看,又来了,叫赵哥。”赵晓勤终于要杨冲锋称兄道弟了,也是见杨冲锋每做一事都很尊重他,这样小心的人,不论他是有背景还是草根一样的,见后都可作为依傍的人。
“主任,您是我最佩服的人中的一个,让我叫赵哥,就怕高攀不起啊,我心里也不踏实。”
“什么高攀不起?什么心里不踏实?要是不踏实,这酒你就不用喝了。”赵晓勤佯着生气,心里对杨冲锋的态度很满意,对这一点人,自己也得好好提点提点。杨冲锋人不错,可还是嫩了啊,眼看就要走进柳泽县的权力场中,参与角逐,要是给染黑了,自己怎么忍心?赵晓勤便决心要和杨冲锋敞开了谈谈。
心里有了计较,赵晓勤就彻底收起那种在官位时对下面的人的心态。杨冲锋再次将斟满了的酒端给时,赵晓勤身子也动了动,虽没有站起来,可那意思表达到了。
但杨冲锋见机得快,赵晓勤身体稍动要站还没有站起来时,杨冲锋的手轻轻挡住赵晓勤的手臂上,说“赵哥,我就厚着脸皮攀攀赵哥这高枝,还要请赵哥多教我啊。”
“这才像话,我就是喜欢这样直爽的年轻有为的人。”赵晓勤说着坐正了身子,看着杨冲锋,示意要他坐下。
杨冲锋坐下来,说“赵哥,冲着你一口一杯的爽朗,我得再陪一杯才是做小弟的道理。”说后径直往杯子里倒满,拿起就干了。再才笑着,又将杯子满上,等赵晓勤发话。
“冲锋,今天虽说喝得痛快,可今天做哥哥的却不能让你喝多了。我有些话要跟你说。”赵晓勤说着盯住杨冲锋的脸,想是要从他的表情里看透他。一个人平时再怎么会装,但面对真正的机会或利益时,内心的波动总是要显露出一些的。
或许,赵晓勤觉得这样看着杨冲锋,会给他一些压力。可杨冲锋在京城老爷子面前,修炼了后,赵晓勤这样的人对他说来,毫无影响力了。回来后,和张应戒一起吃饭喝酒说事,都平淡待之,赵晓勤的威势比重已经很多。
虽然没有压力,杨冲锋却感受到他的心理,脸上一副什么也不懂得样子,这样的样子让领导看了,最受欢迎。受训导的样子,杨冲锋最熟悉,在特训中必须要保持这样的表情,教官才会看顺眼。现在,拿来运用那是复习而已。
对想将纳入自己范围的人,进行先训导或提点,都是领导的艺术之一,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方式、不同的策略。杨冲锋与赵晓勤之间,没有直接的下属关系,而且,赵晓勤也许赌一把,希望自己隐隐猜到的事,将是事实。他就想以提点的方式,将两人的关系塑成大哥哥和忘年交地地的关系,这种关系可进退自如,冷热都由心。
“冲锋老弟,从柳芸烟厂里走出来,到钢业公司,又即将走进县经济调控小组里,你说说对柳泽县有什么想法?”
赵晓勤这话很宽泛,杨冲锋一下也弄不清他的意图。在柳泽县核心里找一个相呼应的人,是杨冲锋的本意。三叔在市委里,应该能照应自己,可自己怎么能事事让三叔来照应?黄天骅也没有对杨冲锋做什么表态,只说过三年后让杨冲锋脱离企业系列。
从年前吴德慵对自己的态度,已经显示出年后自己的处境就会改变了,杨冲锋可不想过多依托黄家来发展。现在,赵晓勤伸出橄榄枝,杨冲锋是很乐意的,先回县里给领导拜年,也就是要活动开,培养一些关系来。
如今的年轻人,很多都眼高于鼎。或者就毫无骨气,都不堪大用。见杨冲锋一副受教的样子,赵晓勤觉得这样的人当真是少见了,说“冲锋,我们兄弟之间说话就随意些,老哥哥要是说得不入耳,你就当我没有说过。”
“这是什么话?赵哥能看得起我,才会给我说知心话,这些都是一点一滴在实际中累积起来的宝贵经验,那是无价之宝,我心里哪会不知道赵哥的一片好心?”
“无价之宝倒算不上,经验之谈而已,就听一半还有一半就当成我们酒后闲话吧。”
“赵哥就是谦虚,施恩不图报。”
“冲锋,来喝一口,我们慢慢喝酒慢慢说说话。”赵晓勤说着举起杯子,在火锅锅沿上轻轻一碰,再对杨冲锋示意,两人喝了一小口。
杨冲锋喝了酒,等赵晓勤说话,那种洗耳恭听的样子,赵晓勤看在眼里,觉得不辜负自己一番苦心。说“冲锋,你从柳芸烟厂销售科,到钢业公司当副厂长,虽说是平级调动,是工作需要,可却也是县里主要领导相信你的能力,信任你的品行,才给你压上重担的。在钢业公司组建并运转后,领导看到你能力的发挥,使得钢业公司取得如此令人瞩目的成绩,才有你走进县里核心的机会啊。”
“赵哥,我打心底感谢领导的关爱啊。”
“冲锋,领导职能给机会,你能不能把我住,还得看你自己啊。”赵晓勤说着,将酒杯放到嘴边,轻轻一抿。
杨冲锋没有说话,一副等着听赵晓勤讲解的样子。“冲锋,正式上班后,你的工作岗位没有什么变化,可工作的性质却会变了。县里经济调控小组的工作,会很快进如工作日程,要尽快发挥出这个小组的重要作用,县常委的工作会议里,已经定了下来。”赵晓勤说着停留停,等杨冲锋消化自己这段话的内容。
“嗯。”杨冲锋若有所思地表示了下。
“县里的情况不是人们所想到那样,很复杂啊。吴书记工作有魄力、干劲足、能力强,点子多,可算是一个十全十美的好领导了,但是,吴书记太讲珉主,让一些人就有空子可钻了。人心不古啊。”
杨冲锋没有参言,赵晓勤也不会直接说那些是什么阵营里的人,这些东西都要靠自己去领悟。说出来,那就完全不同意义了,如果是和张应戒谈,这些天倒可以给杨冲锋说透彻。
赵晓勤又喝了口酒,夹了口菜慢慢品嚼,就像在品嚼县里权力场那种泾渭分明,却又要让局外人无法看清,里面的奥妙又有几个人能完全明了?
“赵哥,县里其他人和事我不管这么多,我份内的事今后可要时常向赵哥请教,赵哥可不能烦我,要不我就多向书记汇报,总不至于误了工作。赵哥你说是不是?”
“冲锋,说真的,我像你这样年纪时,那是只有冲劲,做什么事都不考虑的,想到什么就是什么,可碰了不少壁啊。好在那时思想都单纯,就算做错了事,领导也能体会到出发点是好的,都谅解了。现在,时代不同了,很多人为了自己的一点小私利,不顾大局,对影响到自己私利的事千方百计进行阻挠,完全没有一个为民为党的基本准则了。可是,这样的人却又很会掩饰,对上博取领导信任,对下实行各种手段,来换取一点假名声,手腕高明啊。”
杨冲锋听着,都有点在怀疑赵晓勤是不是在警告自己了,那种描述就像对着自己临摹似的,看着他,却见赵晓勤一副殷切的样子。忙说“赵哥,这样的人也只能蒙蔽一时,总要被看穿的。”
“冲锋,说这些,老哥只想让你凡事都多想想,少言慎行,每一件事都要反复思考,从不同的角度去想想。当然,有时候当断就要断,不能和稀泥。”
“谢谢赵哥。赵哥,我无论如何都要再敬赵哥一杯。”杨冲锋说着将赵晓勤杯子加满,给自己的杯子也满上,举起等赵晓勤。“赵哥,我干了,你随意吧。”
赵晓勤才拿了杯子,杨冲锋就碰了上来,还是碰在杯子底表示自己的地位远要低下。要是平辈朋友,一般都是杯口相碰。当然,如果下次两人再喝酒,杨冲锋也没有把握,就可随意些了。
杨冲锋喝下一杯,又想先前那样,自己再倒满一杯喝下。赵晓勤看着他,嘴角的笑意更浓了。赵晓勤先吃饭是就是单位接待,沾了一点酒,这次算第二次了,喝多就会倒的,也不陪杨冲锋整杯地往下灌,浅浅表示了下,杨冲锋很满意地给赵晓勤递烟点火。
说过最初的交心话,两人就算是一个阵线里的人,说话就可少些顾忌,做事也能直率些。一瓶酒还才喝一半,赵晓勤又说了些县里的他看不惯的事。这些事杨冲锋自然知道,不用问都猜得到是谁做出的。
“赵哥,钢业公司里几尊大神的来历,赵哥都熟悉吧。”杨冲锋虽不是完全了解刘发旺、张卫栋和谭擎华的情况,却也猜中了个大概。今天赵晓勤肯说,当然要让他多说些,他心里才高兴。
“怎么,在钢业公司里冲锋有什么问题吗?”赵晓勤说,语气里有种谁欺负你我帮解决的意味。
“赵哥,也不是有什么事。”杨冲锋这样一说,赵晓勤自然就知道了。
赵晓勤没有直接跟杨冲锋说起这事,就想没有听到似的,和杨冲锋吃起东西来。吃了一会,才慢慢讲到刘发旺的来源。刘发旺和李耀强都是都是一个乡镇里的人,没有直接的亲缘关系,却转了几道弯后,从两人的妻子那边亲上了。张卫栋是走人大那边的路子,两三年来人在县委里,却拉上人大副主任的关系。谭擎华则是副书记文炳云那边的人,至于有什么细致的关系,赵晓勤也没有了解到。
这些事,赵晓勤说得随意,每一件事都用实际发生的事来说明,让杨冲锋更好地理解他们之间的利益共同体。杨冲锋早就猜中了,从这也说明了柳泽县里势力的走向。杨冲锋还不想涉及过深,也就不再多问。
要说的话都已经说到位了,两人喝酒吃菜便没什么意思了。赵晓勤用手轻轻捶打着手臂,让杨冲锋看出他浑身疲惫的样子来。“赵哥,这几天大过年的你在督察组里还每天到个单位跑,太辛苦了。”
“是啊,比起平时的工作,这事累人不说,还得罪人。可不能只做做样子,督察督察,还是要细致些不能人浮于事啊。”
“赵哥对工作的严谨态度是我打内心敬佩的,赵哥,这里应该有按摩松骨之类的服务吧,赵哥还是去做一做。身体就像车子一样,要跑也要保养啊,你说是不是?”
“不错,工作第一,但工作之外也要适当地休息,你这个比喻很恰当。要不我们就一起去搞个按摩?”赵晓勤说,像是很给杨冲锋面子才听他相劝。
“赵哥,按摩我可不行,你知道我是jūn_rén出身,身体摔打惯了,这些人按摩那就像隔靴搔痒一样,反而会弄得浑身不自在。”
杨冲锋不过是找一个借口,“我情愿在这里喝酒,还惬意些。赵哥,我和这酒等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