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我跟赵轩海说了不能棺上加棺,但赵轩海却好似就是认定了这处地方一样,说什么都不肯另选墓址。
而我受他之托,又不能出歹意害他家的人,于是也就只好跟他争论起来。
赵轩海说道:“你们抬棺匠不是也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吗?就算挖出了别人的棺材又怎么样?既然已经选定好了,那就说明赵家祖宗就应该葬在这里,一坟双棺,这是上天定好的事情。至于你说什么‘棺上加棺凶上凶’那纯属是无稽之谈!我还说,棺上加棺是好兆头呢!预示着‘官上加官’,我家要出大官了!”
“这话不是这么解释的!”我争辩道,“凡葬修茔掘见骸,更迁别所理无灾。却将旧穴且安新,自是家门福庆无。这是祖宗留下来的规矩,谁也不能擅自更改!”
“别跟我说这些!”赵轩海也是急了,冲我嚷道,“谁家选坟址不是看风水好坏?既然曾经有人就葬在这里,那更说明了这里风水极佳!凭什么他家人就可以葬在这里,我赵家人就不行?而且,你们做抬棺匠的,不是总是跟我们说什么事死如事生嘛?现在活人好多都住起了楼房,那是有钱人,那叫时尚!那既然活人可以,死人为什么不行?”
他这通歪理说的我简直是理解不能,见他如此固执己见,我叹了口气说道:“这事情不是这么算的!你就算说出什么楼房的道理来,我也不能同意你把人葬在这儿!我们都已经冒犯了墓主了,就应该妥善的将其重新安葬,以礼相待。逢年过节来给墓主烧香祈福,平日里多积德行善,化解这场突兀的冒犯。赵大哥,你看看你倒好,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说这样的话怎么了?难道没有道理吗?”赵轩海直冲我瞪眼睛,“你解释不出道理来就不要再在这里跟我争论什么,免得耽误了时间!你看这天马上就要黑了,你到底还是动不动了?我告诉你,我尊重你,但你也不能胡搅蛮缠!”
“到底是谁胡搅蛮缠?”我简直不能和对方好好的交流了,不过,既然他想要理由,那么,我倒是也可以给他个理由,“好,既然你这么说,那我给你理由,你可听好了!在我们抬棺匠眼中,一切自然是上天注定,该是你的就是你的,别人抢也抢不走。不该是你的就不该是你的,你再争再抢也没有用……”
赵轩海不耐烦的摆手道:“你不必跟我说这些废话,你只要把你的理由说出来,让大家听听到底有没有道理。”
“好,那我就说给你听。”我也被他激起了火气,如此说道,“为什么自古以来大家都敬天法地?就是因为我们祖宗是相信天地都是有灵气的,天降甘霖,地长万物,无不有灵性在。这墓主人既然能够第一个选中此地,那就是与这片土地的缘分,这么多年来早已与这土地血脉相通。土地的生气在护卫他的坟茔,你如果强行将人葬在这里,无异于是闯入家门的强盗,将你的祖先赶出去,让他们死后不得安宁,这有什么错吗?再说了,你刚刚说的那个什么楼房的解释,根本就不足以说明问题,而且还是强词夺理!比方说,你们家盖了一间屋子,我一定要在你们家屋子上建个阁楼住下,你会答应吗?”
赵轩海不说话了,显然是觉得有些词穷。
但我知道,他还没有彻底放弃这块地方,因此,我必须再说些什么,让他彻底死心才行。随即,我便想起了他那‘官上加官’的理论,当即对他说道:“至于你刚才所说的‘官上加官’,如果是做官的官那当然没错,做官嘛,官上加官是好兆头。但那是官帽子叠官帽子!跟棺上加棺,棺材的棺,不同之处太多了。官帽子叠着官帽子是要升官发财,那我问你,你们家如果是棺材叠着棺材,那是个什么兆头?多的话我不说了,你自己想吧。反正这棺材,我今天说什么都不能让你落在这儿!”
赵轩海冷着脸不说话,不知道是不是以沉默抗议了。但我已经打定了主意,这棺材可以先寻一处灵堂暂时搁置,焚香祷告,乞求逝者见谅。但绝不能如此草率的就落地入土,否则无论对谁而言,都断然不是一件好事情。
打定了主意,我便看着赵轩海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赵轩海似乎也是想明白了。
他在这个村子里呆的时间,怕是十个手指头都数的完,论感情,村民不会站在他那边。而且,今天出了这么多的事情,都是因为他固执己见,因此大家也都难免会对他有些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