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验尸解剖,蒸骨煮尸,开棺验尸,所有的一切,本来都该是让人难以接受的。可是,她这一路走下来,竟然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十分顺理成章。
莫说被人当面羞辱嫌弃了,就是背后那些有关自己的言语,都是好坏参半了。
能在不到一年之间,就成为衙门中挂名的女仵作,且让不少人接受了她的身份。看似是难以做到的事情,好像并没有什么难度一般。
她曾经还曾预测过,若有一日真的插手官府案件,要想得到那些官员的认可,该是十分困难的事情。那时,她甚至做好了被刁难跟质疑的准备,毕竟随着锦州城一案的深入,涉及跟掌管的官员就会越发位高权重。他们若不认可女子为仵作,那她的路必然会艰难许多。
至于一些小官吏跟当地仵作的质疑,她倒是不放在心上。左右,都与她曾在苍岩县遇到过的为难相差无二。
却没想到,这一路却如此顺利。别说官员,就连百姓都不曾呵斥唾骂与她。
想到当年在家中时候,她有几次曾替爹爹前去验尸,不仅未得了敬重跟信任,甚至还被恶意推搡咒骂。那个时候,她是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穷山恶水出刁民的说法。
萧清朗看着她眉开眼笑的豁达模样,不禁也跟着笑起来。他摇摇头说道:“哪有什么奇怪的,我向来都信小楚在验尸之事上无往而不利。所谓一力降十会便是如此,你在验尸之上越精湛让人指摘不出任何差错来,旁人就会越发的敬重你,高看你,甚至将你当作遥不可及的人物。”
这一点,无论是在哪行都是如此。
就如同,仵作低贱,难有出头之日,可三朝五代的确出过一名名留青史的验官。又比如商人,士农工商,商人的社会地位也十分低下,可一旦富甲一方甚至成为皇商,那就算达到了旁人难以企及的高度,自然也就没什么不长眼的人与之过不去了。
这也是为何,他以周云朗身份行走各地,却并未有人仗势欺人的缘由。毕竟,能在京城做大的商人,纵然家中亲友没有人有功名在身,却也不少不得与豪门贵族有几分交情。
许楚感同身受的点点头,感慨道:“怪不得古往今来,会有那么多人为权势跟高位而费尽心思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许楚忽然发现,不知何时,自己那颗看似沉稳到波澜不惊的心,越发的活跃起来。会与他调笑,会欣喜,也能感到在这个年华该有的悸动跟欢喜。
她凝视着萧清朗含笑的面容,心里的百般的感慨就化作一汪春水。或许冥冥之中当真是有天意,就如她穿越而来,便阴差阳错的成了仵作之女,且巧合的是前世所学恰好就是法医专业。
而后,在被人刁难之时,虽有过放弃的念头,最终却因生计而坚持下来了。
同时萧清朗也是,经历过无数枯燥跟凶险,最终在刑狱之事上有所成就。而正是期间练就的心性跟魄力,使得他对自己这女仵作颇为宽容。
这种感觉,就好像从一开始,二人就是契合的。
窗外景色掠过,有炙热的风涌入车窗,扫在角落冰鉴之上,沾染了些许凉意。
他虽然不曾给自己少女一般旖旎缱绻的美梦,却一步步的携着自己走向更好之处。此时,许楚不得不承认,她的内心是依恋着这个男人的,那与权势无关,与未来跟前途无关,只是虔诚的觉得他值得托付。
萧清朗目光定定的凝视着她,一瞬不瞬。许是感受到她眼底情绪的起伏,他才端了凉茶递过去,神情颇为愉悦的说道:“再过两日,就能到京城了。到时候,怕因我而生的麻烦,要有许多了,不知小楚可准备好了?”
他说过,他愿意保护她疼惜她,甚至愿为她而冒天下之大不韪。可是,回京之后,难免会有人趁着他每日上朝跟入宫商议政务之时,为难于小楚。
他虽然也能派暗卫保护与她,可若只是言语讽刺,而未有性命之忧,暗卫出手也是不妥的。
更何况,京城之中,皇亲官宦之家众多,所有的势力盘根错节,一旦不留心,只怕小楚会再遇危机。
旁的不说,只说那隐藏在暗处,想要取小楚姓名的人,就足以让他心生忌惮了。
想到这里,他微微皱眉,眼底不由闪过一抹暗沉。不论那人到底是何身份,他总会将人连根挖出。
许楚闻言,不由笑道:“你这话倒让我想到了一个成语。”
萧清朗挑眉,看着她黑白分明又隐含戏谑的眼眸,嗤笑道:“必然不是什么好词。”
“不,形容你我在京城的境地,绝对准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