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腊月十六张仇生辰那日,杨姨娘邀双娘入府庆祝,同时也是为了祭拜肖华。而恰在那个时候,最熟悉老夫人性情又对宋府了如指掌的张肖氏,稍稍化妆便可让老夫人误以为是双娘鬼魂前来索命。”许楚回头,取了早起验尸之后从老夫人房间取出的香烛灰烬,“而宋府上下,亲自确认过双娘死状之人,就唯有老夫人一人。余下的知情下人,要么曾被夫人一次性发落打发出去,要么就被送回老宅伺候了。所以,双娘想要借闹鬼之事报复,唯有让老夫人亲眼瞧见。”
“张肖氏本就是双娘,而张仇生为肖华的儿子,又有几分肖似肖华,所以在黑夜之中被老夫人认错也在情理之中。这也是为何,老夫人一度说是双娘跟肖华的鬼魂回来了。”
最初时候,许楚也曾因为张仇与杨姨娘有几分相似,怀疑过他是杨姨娘私生子之事。可随着查访,联想到几人相貌,倒是让她越来越怀疑,其实真正相貌相似的应该是杨姨娘跟肖华才是。
事实证明,他们二人果真有血缘关系。
“最开始的时候,我想老夫人一定是真的受惊继而脱口而出的。可后来,你发现府上的不安宁之后,为方便行事,索性就将计就计装作神志不清了。”
老夫人颤颤巍巍的看向张肖氏,似乎在那面容之中依稀瞧出了当年的依偎在自己身边女孩的模样。或许是年纪大了,她甚至从那满脸狰狞戾气极重的张仇身上,看到了肖似文气的肖华样貌。
冤孽啊冤孽,当真是一步错步步错。她一直以为是自己逼死了双娘,甚至帮她收尸后,十几年来都不曾安宁过一日。如今再见,物是人非,却不知是该欣慰还是该悲痛。
张肖氏的眼神终于闪烁起来,只是她依旧闭口不言,并不愿意承认什么。
许楚不急不慢,神情冷淡静默,就好似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一般。她说这么多,原本就不是为了逼迫谁认罪,而是要将所有的案子顺开。
毕竟,事隔多年,几宗案子有相互参杂。而且她又曾答应萧清朗,只说可说的真相,所以许多事情就有些棘手,唯有将时间理顺,继而揭露出凶手跟帮凶动机。
“而老太爷守岁之时看到花园闹鬼之事,说到底也是杨姨娘跟张肖氏的圈套罢了。”
一直不曾辩驳的张肖氏,此时终于露出一分讥笑跟锐利,她声音沉沉责问道:“姑娘为邀功,可也算是煞费苦心,如此匪夷所思之事都能圆的如此完美。只是,守岁那夜谁都不知道老太爷何时会去如厕,我又怎么可能那么巧合的装神弄鬼让人受了惊吓?更何况,一个惊吓,老夫人尚且还未中风瘫痪,何至于老太爷硬朗的身子骨会如此不济?”
“所以,此时就要牵扯出另一桩陈年旧事来。”许楚声音缓缓,依旧从容镇定,“也就是宋夫人对两位姨娘痛下杀手,甚至牵连宋家三代的起因,也是宋德清妻女被杀的真正原因。”
子夜的灯光已经有些微弱,使得下人不得不重新换过添了煤油的灯火。一时间,昏暗的光线骤然亮起,刺得众人眼睛都有些难受。
唯有萧清朗,目光一错不错的凝视着不远处的那人。仿佛,所有的光晕,都打落在了她身上一般。圣洁而柔和,让他心生向往,忍不住生出自豪的心思来。
许楚看了一眼宋德容,缓缓说道:“我曾在老太爷枕下发现一枚香囊,而香囊内,除了干涸的花瓣跟白芷等药材,还有一物......”
她说完,就回身从萧清朗身边取出了那枚香囊,然后反手一倒,只听得叮当一声,一个耳珰自内跌落。
可还没等旁人生起疑惑,她接着又说道:“后来,我无意中发现宋家大老爷宋德清身上,也掉落了一枚相同绣工的香囊。而香囊之中,也有一物......”
许楚并未理会宋德容跟宋德清的反应,径直打开第二枚香囊,待到里面耳珰掉出。厅堂内,再度升起一片哗然跟惊愕声。很显然,谁都看得出,那枚耳珰应该是同一名女子所有。
如今,文雅人士在外寻欢也好,或者纳美也罢,常会一饰品相赠以做暗许。
“何以致区区?耳中双明珠。”萧清朗在一旁淡淡出声,虽然文雅,却不难让人理解其中的意味。“这耳珰其上,似乎还有小字?”
许楚点点头,干脆利落毫无遮掩道:“是筠字,也是杨姨娘的落在清河县的假名字。杨筠,其闺中名讳,从称为宋德容姨娘之后,再不曾有人提起过的名字。”
她的话说的直白,虽然没有赤裸裸的将其中缘由揭露,可却也足够让人明白过来。堂上此时静默一片,一而再再而三的怪异之事,让大家都有些回不过神来。
“你是说,宋老太爷与宋家大老爷父子竟与同名女子有私情?”萧清朗见众人有所顾虑,或是详装沉思,或是恨不能直接将脑袋钻进地缝里装作听不到。索性开口顺着许楚的话问道,“可是,最后这名女子却成为宋大人的爱妾,如此又作何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