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上一任未婚妻是原工部尚书牟崇安的侄女。宣武十六年,牟崇安因河工案牵连被迫告老还乡,祝家不离不弃,坚持婚事。哪知没多久,爆出牟家小姐不检点,与人私通的丑闻,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最后女方出于羞愧,主动上门退了亲。
这件事自然怪不得祝家。而祝家也在和楚国公府定亲之前,将情况如实地告诉给了楚国公府。
除此之外,姜羡鱼查不出祝家任何其它问题。他在信中将前后调查到的信息一五一十告诉轻城,让她放心。
轻城想到竹简上的预言,怎么放心得了?
何况,偏偏在牟家倒台之后闹出牟小姐失贞的事?轻城总觉得这件事有哪里不对,想了想,给姜羡鱼回信,让他再细细查一下牟家小姐当年的事。
她并不乐观,事情发生在三年前,就算真有什么猫腻,证据也湮灭得差不多了。只盼着牟家小姐还活着世上,愿意说出当年的真相。
事关姜玉城的终身幸福,无论费多大的工夫都值得。
汪慎拿了回信正要告退,轻城又叫住他:“叫内务府送一根结实些的拐杖来。”赵蛮那根简陋的木棍已经断了,就算不断,也看得她眼睛疼,好歹是个皇子,总该用个趁手的家伙什。
她再生赵蛮的气,该尽心的地方也会尽到责任。
汪慎应下。
她想了想,记得汪慎应该是识字的,又将白天画眉给她的折子也递给了他。
汪慎打开看了一眼,脸色顿时变了:“公主需要属下做什么?”
轻城很满意他的灵醒,淡淡道:“你去核实一下,上面的内容是否属实。”
汪慎慎重应诺,这才倒退着退下。
入寝的时间还没到,轻城不想回去和赵蛮大眼瞪小眼,索性又去了东暖阁。
东暖阁已经布置得差不多了,窗边换上了和架子床一套的雕花案几,供了一只冰裂纹双耳曲颈瓶,中间的四仙桌上摆放着同样冰裂纹样的茶具,架子床上铺上了冰丝团花软玉簟,摆上了青玉枕。看上去总算有点能住人的模样了。
杜鹃正帮着钱小二一起归置行李。轻城想了想,终究不放心,告诉钱小二赵蛮的拐杖断了,打发他去接人。
钱小二才应下,轻城身后传来气鼓鼓的声音:“你不是说懒得管我吗?这又算什么意思?”
轻城回头,便见赵蛮不知从哪里又找了一根儿臂粗的树枝,支撑着站在不远处。小少年形状漂亮的唇紧紧抿着,深邃明亮的眼眸中满是怒火,灼灼看向她。
轻城觉得自己一定是眼花了,小家伙明明显得那么愤怒,她却居然从中看到了——委屈?
然后,她没忍住,不厚道地笑了出来。
太子勃然大怒:“大胆!”几个侍卫立刻出现,拦在赵蛮面前。
赵蛮神色不屑,非但没有惧色,反而眼睛亮得惊人,动作娴熟地捞起袖子。他心里不痛快,就等着痛痛快快打一架,最好闹他个天翻地覆,罚得更重些,省得抄这见鬼的书。
轻城哪能看不出他在想什么,怎肯让自己的努力泡汤。她拉了拉太子的袖子,小声道:“太子哥哥,他今日罚跪的时间已满,就让他去吧。”
太子脸色沉下,冷哼道:“荣恩对这个胡儿还真是爱护有加啊。”
轻城惊讶地看了太子一眼。太子对赵蛮的称呼也太轻慢了些,而且这语气……
太子眼中懊恼之色一闪即过,很快换了副面孔,和颜悦色地道:“罢了罢了,荣恩既然为他说情,皇兄就看你的面子不追究了。”
他挥了挥手,侍卫们立刻退开。
剑拔弩张之势消弭于无形。轻城笑盈盈地谢过太子。
赵蛮绷着脸,一腔火没处去,不善地扫了轻城一眼:“我是不会领你的情的!”
轻城无所谓,一脸对弟弟的容忍:“无妨,你高兴就好。以后你总会知道姐姐是为你好。”
赵蛮:“……”一拳打在了棉花堆里,气得不想理人,拔腿就走。
轻城叫他:“等一等,我给你上药。”他受伤的左手兀自在滴血,看得她心惊肉跳。
赵蛮理也不理,经过一根柱子时,忽然停下,一拳狠狠砸出。
沉闷的声响中,红漆的柱子晃了晃,随即漆面与木屑纷纷而下,现出一个拳头的凹印来,四周龟裂的纹路延伸开来。
轻城倒吸一口凉气,终于明白赵蛮在宫中为什么无人敢惹。这一拳力量之大,气势之恐怖,根本无可抵挡。她忽然意识到,此前赵蛮虽然凶狠,其实已经对她手下留情了。否则,就凭他这个力道,她有几条命都玩完了。
太子的脸色也极不好,半晌,嗤道:“匹夫之勇。”藏于袖中的拳却不知不觉紧紧握住。
赵蛮恍若未闻,哼笑一声,扬长而去。
眼看赵蛮走得影子都不剩了,轻城才从震撼中反应过来,她被他那一拳气势所慑,竟然忘了追着他上药。
这会儿再要追上赵蛮也来不及了。她转身要回殿中,一扭头见太子依旧杵在那里不动。
轻城犹豫了下,却不过面子,意思意思地问道:“太子哥哥要进来坐坐吗?”
太子定定看了她一眼,带上几分笑意,颔首:“也好。”
轻城傻眼:她就是客气客气的,这家伙答应做什么?他堂堂太子,刚刚出远门回来,不该多陪陪皇帝皇后吗?跑到她一个庶妹的地方,呆这么长时间算什么呀?
可话已出口,她再反悔也来不及了。
两人进了殿,分宾主坐下。太子招招手,邹元善立刻从跟在后面的小内监手上接过一个锦盒,呈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