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竟是她原来的家,被荣庆看中的是当年她抱住手中的奶娃娃姜重。
荣庆什么眼神,居然喜欢姜重这样的?也不怕每天说话被他噎死。
轻城心里叹气:那时荣庆被姜家拒婚,大失颜面,放话出来,非对方不嫁,让对方等着瞧。对方却坚决不松口。眼见事情越闹越大,张贵嫔实在没办法,求了皇后,才把事情暂时压了下来。
后面的事情她就不知道了。赖嬷嬷不许她一个未婚姑娘家多打听这种事,还趁机以谨守女德做文章,训诫了她好几天,要她引以为戒。
轻城不由有些担心,荣庆的脾气早就被张贵嫔宠坏了,歪主意又多,只怕不会轻易放过姜家。
她想了想,到底不放心,问百灵道:“姜家哪来的底气拒绝荣庆?”
轻城清楚,叔叔婶婶向来谨小慎微,没有依仗,不可能胆敢得罪皇室公主。堂兄姜俭才做到从五品礼部员外郎,姜重本人也只不过是个七品总旗,就算有赵蛮伴读的身份,光凭赵蛮一个未成年的皇子,在朝中无权无势,连个外家都没有,只怕还不足以让张贵嫔和荣庆忌惮吧。
八卦小能手百灵果然知道,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公主你不知道吗?姜家与英王殿下有亲啊。姜公子能以陪读身份进宫陪伴三皇子,正是因为英王殿下的举荐。”
轻城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血色褪去:“英王?”百灵说的是赵勰,她前世那个未曾谋面,害得她一命呜呼的好夫君?
前世她丧命时,荣恩还没出生;等到荣恩能够记事,赵勰已经远去西北,镇守边关,再也没有回过京城。荣恩又是个不理世事的,因此这一世,她对英王赵勰这个叔叔极为陌生,只知道有这么个人,关于他的一切,几乎一无所知。
她现在才知道,她前世嫁人一场,虽然不得善终,竟也还是为家人谋得了些许福泽。就不知赵勰做这一切,是出于补偿心理,还是为了掩盖罪行?
百灵没注意到她的异样,说得眉飞色舞,一脸崇拜:“是啊,殿下是我大魏的战神,英明神武,战功赫赫。”随即扼腕,“可惜在婚事上着实不顺。”
轻城心头一紧,嗓子干涩,忍不住问道:“怎么不顺了?”
百灵道:“殿下一共定下过两任王妃。第一任王妃,也就是姜家姑娘,在成婚当晚意外丧命……公主,公主,你怎么了?”
轻城紧紧抓住百灵的手,支撑住身体,全身的力气都仿佛被抽走。临死前的痛苦记忆浮上脑海,她浑身不受控制地微微发起抖来。
她以为自己已经淡忘,现在才知道,无故丧命的恐惧与怨恨早就刻入骨髓,成为了挥之不去的噩梦。
“我没事。”她定了定神,因接近事实而害怕,可无论如何,她都想知道真相,“你可知姜家姑娘是怎么死的?”百灵也许不知道真正的事实,可至少能告诉她赵勰究竟是怎么对外解释她的死亡的,有没有抓到凶手?
百灵道:“对外当然是说王妃得了急病而亡。不过,”她声音低下来,神秘兮兮地道,“其实另有隐情。”
轻城的心提了起来,血液上涌,四肢仿佛已僵直。她用尚存的理智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轻声问道:“什么隐情?”
姜家不过是普通的官宦之家,当年姜重出生,只请得起一个奶娘,照顾不过来的时候,是她带着两个堂妹轮流照顾小姜重的。没想到一眨眼,当年只会吐泡泡的奶娃娃已经长成了翩翩少年。
十四年弹指一挥间,叔叔婶婶是不是还好,兄弟姐妹们都怎么样了,他们现在在哪里?姜重又怎么会有进宫陪赵蛮的机遇……
太多的疑问想要得到答案,可,她现在是荣恩,什么都不能问!
她别过头,忍住欲要喷薄的泪意,没有回答他。
姜重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到底不好追问。倒是赵蛮冷笑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我身边的人,她们只怕早就查了个底朝天。”她们,指的是福全、荣恩、荣庆三位公主。
轻城无语,才知道赵蛮这厮还有自作多情的毛病。
姜重却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走到赵蛮身边,余光瞥了轻城一眼,小声问道:“她来做什么?”这个“小声”的音量刚刚好,恰能让轻城听清。
赵蛮道:“给我送伤药的。”
姜重“噗嗤”一声笑出,顺手接过钱小二手上的药瓶晃了晃:“你这里最不缺的就是伤药了吧?找个理由都不认真,该不会是看你人傻好骗,又来玩那个小宫女……叫什么来着?”
钱小二举手:“我知道,叫喜鹊。”
“对,喜鹊。”姜重点头,“又来玩喜鹊玩过的那套吧。”
轻城:“……”这孩子说话怎么这么讨厌!而且,对她的敌意似乎不轻吗?
赵蛮也不高兴,冷冷瞥了姜重一眼:“谁人傻好骗了,你在说你自己吗?”
姜重被他冰冷的目光看得一哆嗦,赶紧安抚他:“好好好,你不傻,你聪明,上次被骗就是个意外。”顺便接手了敷药的活计,低声咕哝道,“再多来几次意外也不稀奇。”
他的手法比钱小二熟练许多,很快,脚上的碎瓷被剔了出来,两处伤都被包扎得妥妥帖帖。
赵蛮抿紧小嘴不说话,赌气的模样倒显出了几分这个年龄该有的孩子气。
轻城看得目瞪口呆,没想到赵蛮私底下和身边人相处竟是这个样子的。姜重胆子真大,居然敢这么和赵蛮这个一点就着的炮仗说话!而赵蛮,离姜玉城描述给她的那个杀神形象越来越远了。
不过,两人的关系看上去真好。
不知为何,轻城看着他们,竟有一种老怀弥慰的感觉。呸呸呸,她才不老,她比大侄子姜重还要小一岁的好不好。
姜重处理完赵蛮的伤,交代钱小二去叫个肩舆过来,好送赵蛮回寝殿休息。随后,他转向轻城:“公主还有什么事吗?”言下之意,没事可以走了。
这大侄子也忒无礼了。她现在好歹是个公主,不要面子的啊?
记得堂兄明明是个敦厚君子,堂嫂也是个温柔贤淑的,儿子怎么成了这个样?轻城好气啊,真想摆摆公主的谱,治一下这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