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城心头骇然:宣武帝虽然很少见她, 但每次见面都是和颜悦色, 颇为慈爱,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如此愤怒的模样。
发生了什么事?
她不敢大意,上前规规矩矩地行了跪拜大礼,还未起身,宣武帝森然的声音响起:“荣恩来告诉朕, 究竟是怎么回事?”
轻城一怔,越发丈二摸不着头脑,什么怎么回事?
赵蛮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不以为然地道:“她什么都不知道, 您吓唬她做什么?”
“哦?”宣武帝气笑了,“你们俩天天在一起,你做了什么, 她会不知道?”
赵蛮道:“我做过的, 想让她知道的她自然知道;可我没做的, 或者不想让她知道的, 您硬要问她,总不能叫她编出来吧。”
“你还要糊弄我!”宣武帝勃然大怒, “真以为朕老糊涂了吗?蛮奴,你告诉朕,那半块玉佩是怎么回事?”
这是轻城第二次听人提到半块玉佩,第一次还是钱嬷嬷悄悄对太子妃说的, 她当时就觉得奇怪。如今看来, 这半块玉佩多半和太子被打之事有关, 可怎么又牵涉到赵蛮身上?
赵蛮矢口否认:“什么半块玉佩,我不知道。”
宣武帝气得浑身发抖:“我自己的儿子我还不知道,太子再蠢,要处置一个小小的女官,还会让把自己的玉佩落到她身边,留下这么大的破绽?”
轻城明白过来:看来他们在怜珠的尸体旁发现了太子随身的玉佩。
别人不知道,轻城却清楚,怜珠是由太子的暗卫拎出去处置的,太子的玉佩根本不可能落到她身边。如今,本不该出现的玉佩却出现在怜珠身边,只能说明,有人事后将玉佩扔到了怜珠的旁边,将怜珠之死的嫌疑人直接指向了太子。
事情妙就妙在只扔了半块玉佩上,发现玉佩的是皇后的人,必然会想法设法将事情压下。消失不见的另半块玉佩就成了巨大的隐患。
另半块在哪里?别人不知内情,看不出玄虚,太子却知道是怎么回事,对方留下半块玉佩,等于是告诉他,他做过什么对方都清清楚楚,捏着他的把柄呢。
太子爱惜名声,心里再恼火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当初赵蛮留在他的寝宫,也许就是和他挑明了这一点,所以才能在大闹东宫后全身而退。也因此太子会推出东宫侍卫作为替死鬼。
轻城心里有些复杂:没想到小赵蛮看着莽撞,其实心里也是有成算的。
只可惜瞒不过对两个儿子无比了解的宣武帝,这才有了此刻当面质问这一幕。
轻城的心不由高高吊起:宣武帝这是兴师问罪来了?
赵蛮却浑然不惧,撇了撇嘴:“说不定他就是这么蠢呢。”
宣武帝气急反笑:“是朕平时太宠着你了吗?连在朕面前都敢谎话连篇了。能进东宫护卫太子的,都是身家清白,绝对忠心的,会为了遭到斥责殴打太子?他就算自己不想活了,也得想想他的家人。”
赵蛮想了想,居然赞同地点点头:“您说得对,这个凶手找得实在太糊弄人。您刚刚说他蠢,确实说得没错。”
宣武帝被他说得一口气差点上不来,随手抓起桌上的青瓷镇纸,猛地往赵蛮身上砸去。
赵蛮一抬手,轻轻巧巧地接住,表情诚恳地劝慰道:“您悠着点儿,儿臣本来就穷,被您砸了,可没钱再去买了。”
宣武帝更气了,一脚就踹了上来。赵蛮侧身一避,那一脚就踹到他肩窝上,他却连身子都没晃一晃,反而是宣武帝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轻城在一边看得胆战心惊,忙劝道:“父皇息怒,三弟还小,您慢慢和他说,别气坏了身子。”
宣武帝似乎这才意识到这里还跪着一人,深吸一口气,语气缓和下来:“荣恩先起来说话吧。”
轻城应了一声,站了起来。
赵蛮问:“我也能起来了吧?”
宣武帝刚刚稍缓的怒火顿时又升了上来:“你好好给老子跪着,什么时候承认错误,什么时候再起来。”气得连“朕”都不称了。
赵蛮委屈:“您要罚我,总得拿出证据来,叫我心服口服吧。”
宣武帝磨牙道:“你敢这么和朕说话,不就是仗着朕拿不出有力的证据吗?”
赵蛮一脸“那不就得了”的表情。
宣武帝恨得差点又想找东西砸他,胸口剧烈起伏几下,恨恨道:“你是朕的儿子,你的本事别人不知道,朕还不知道?整个宫里,除了你,还有谁有这个胆量做这种事,又有谁有这个本事,能殴打了太子全身而退?”
赵蛮咕哝:“您也太看得起我了。”
宣武帝懒得和他废话,问他道:“另外半块玉佩呢?你不要跟朕说不知道,如果不是你拿这个要胁太子,他怎么会想到要找个替死鬼认罪?”
赵蛮不说话。
宣武帝又问:“太子乃你兄长,你为何要打他?为何要将半块玉佩丢在那女官尸体旁边,陷害于他?”
赵蛮还是不说话。
宣武帝脸上如有阴云密布,开口道:“来人,听旨。”
韩有德轻手轻脚地从外面走入,躬身听旨。
“三皇子无君无父,顶撞于朕,着令即日起幽禁于顺安宫,不得离开,禁绝探视。”他就不信治不了这胆大包天的小子,臭小子不承认与太子被打之事有关不要紧,顶撞他总是证据确凿吧。
韩有德心惊,恭敬应下。
轻城大惊,叫了声“父皇”,想要求情。宣武帝淡淡扫了她一眼,语含警告:“朕已经手下留情。荣恩若要求情,再加十下鞭刑。”
轻城一凛,眼眶红了,不敢再说。
宣武帝看她模样,叹了一声,扭头冷冷看向赵蛮:“你好好反省,什么时候想通了,再递话给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