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把东西给李公子看看!”赵宣轻声向赵青衫吩咐了一句。赵青衫应声从袖筒里掏出一封坻报双手送入牢门之内。
老富贵儿上前紧走两步把坻报接过,然后返身递送到李丰满的身前。
赵宣静静地看着老富贵儿在李丰满面前的恭顺举动,眼中渐渐露出了几分笑意,在李丰满接过坻报的同时,开口道:“这是黔州郡守府连夜送来的文书,不是本府想要与李公子过不去,而是郡守朱大人,想要快刀斩乱麻,早些把眼下这件案子给了结了。”
李丰满目光在坻报文书上扫过,上面的内容确实如赵宣所言,郡守府听闻辖下竟有人敢冒充皇室血脉,而且还逼死了从长安赶来的钦差刘英总管,大为震怒,特意下了一道文书,要求涪川县令遵循钦差生前的决定,将李丰满就地处决,如此才可以给万民一个交待,给圣上一个交待。
文书之中,措辞激烈,直接就将李丰满给描述成了一个十恶不赦之辈,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正律法,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那就是让李丰满马上去死。
李丰满玩味地看了一眼手中的文书,抬头向赵宣看来:“赵大人似乎并没有要遵从上谕的意思,否则的话,又怎会只带十余人来?”
十几个人,还不够根福一巴掌拍的,对于根福的战斗力,赵宣应该也是极为清楚,可是现在,赵宣却只带了十几个人来,显然,他并无杀人之心。
赵宣摇头道:“李公子此言差矣,本官若是真想杀人,只需一人就足矣,根本就用不着这么多差役随行。”
见老富贵儿与根福全都撇嘴表示不信,赵宣淡声道:“你们在这县狱之中,吃喝之物全是由县狱提供,本官若要灭口,投毒就是。”
说着,赵宣特别深看了老富贵儿一眼,道:“不要以为有人试毒就可以高枕无忧,只要不是当场发作的剧毒,便是试毒人也察觉不了。比如巴豆,比如山茄花,它们根本就算不得是毒药,但是却一样能让人变得体弱无力,甚至昏迷不醒。”
老富贵儿面色微变,赵宣的话没有说尽,但是意思却已是不言而喻,把他三人搞得体弱无力昏迷不醒,是死是活还不是他们这些官差一句话的事情?
没想到这个看上去一脸正派的赵县令,实则也是老阴人一个,这么阴险的方法他都能想得出来,绝对不是好人。
“赵大人说得不错,如此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取了我等的性命。”李丰满不由得轻笑了起来,脸上并无一丝惧意,他抬头看着赵宣,反声问道:“既然有这么好的法子可用,赵大人为什么不试试呢,说不定你真的能够得手,取了在下的性命,也好在朱郡守的跟前有个交待?”
赵宣苦笑一声:“李公子这就有点儿不太厚道了,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郡守那里他自然是得罪不起,但是晋阳公主这边他就能得罪得起了?
一个郡守,一个公主,孰轻孰重,他还是能拎得清的。
更何况,晋阳公主的身边还有一个卢国公家的三公子,程怀弼身为右金吾将军,手中掌管着数千禁卫,赵宣便是胆子再大,也断然不敢得罪。
杀一个李丰满容易,只要赵宣想,他有无数种方法可以让李丰满三人无声无息地死在这县狱之中,监狱里的龌龊,除非身陷其中,否则绝对相像不到。
只是,杀人容易,人死了之后能不能善了才是最为关键的问题。如果杀了一个李丰满,却累得他丢官去职甚至有小命不保的风险,赵宣是绝对不愿去做。
“现官不如现管,黔州郡守虽是你的顶头上司,可是涪川距离郡守府却足有上百里地。而晋阳公主与程右金吾将军,却近在咫尺,随时都能过来。”李丰满淡看着赵宣,道:“赵大人,你不是想,而是不敢,李某说得可对?”
一下被李丰满给揭掉了脸上的遮羞布,赵宣的脸上有些尴尬,还真让李丰满给说对了,他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如果没有晋阳公主与程怀弼这两个外在因素在的话,赵宣肯定会第一个拿李丰满的性命去邀功。
“李公子看得透彻!”赵宣并不否认,接声道:“所谓识实务者为俊杰,赵某自认,一直都很识实务。”
李丰满道:“赵大人倒是坦白。那我也实话告诉赵大人,我不止是一个厨子,而且还是一个精通药理善烹药膳的医师,酒菜之中有没有毒,是不是不妥,我只需看一眼就能辩得明白。”
“不过,无论如何,赵大人的这份人情,李某都受下了,他日若能安危出狱,李某必有厚报。当然,在晋阳公主与程将军的跟前也会为你美言,让你不至于会被黔州郡守责罚。”
知道赵宣今夜此来的目的,李丰满也不矫情,直接给出了一个厚报的承诺,同时也免去了他的后顾之忧。
赵宣亦是极为洒脱地拱手道谢,不管李丰满刚才所言是真是假,只要李丰满承下他的这份人情,就不枉他大半夜的还来这狱中探视。
演戏什么的,真的很累呀。
又闲扯了几句,见李丰满面现困意,赵宣遂出言告辞,带着赵青衫又出了县狱。
“老爷,这个赵宣太过钻营,不似好人,您可千万莫上了他的当。”赵宣方走,老富贵儿便忍不住出声提醒。
李丰满摇头微笑:“他是不是好人我不知道,不过他确实是个聪明人。如果我猜得不错,他可能早就已经看破了刘英的伎俩,也看破了我的真实身份。只是他为了不惹麻烦而故意装作不知,甚至连刘英想要杀我的时候,他也只是袖手旁观而无任何作为。”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从这半年以来涪川县衙对待李丰满的态度就可以看出赵宣的为人,趋炎附势,谨小慎微,为了不惹麻烦,他甚至宁愿看着废太子一家活活饿死也不愿伸出一丝援手。
这一点儿,赵宣与王朝那个混蛋倒是极为相似,只要废太子不是死于意外,哪怕真的被饿死病死溺死,也与他们没有半文钱的关系。
“老奴就说,那个赵宣就不是一个好人!”老富贵儿愤声报怨。
李丰满道:“老富贵儿此言差矣,赵宣虽未出手帮过咱们,可是他却也从未出手害过咱们,最多也就是两不相帮,没有作为而已。”
“而咱们现在的身份尴尬,处境堪忧,其实他选择不闻不问,而不是落井下石,就已经算得上是帮了咱们的大忙了。咱们不能奢望所有的人全都站在咱们这边,那不现实。”